母親同父親離婚多年，一直標榜自己是新時期的獨立女性。總是徹夜不歸，在外為了生活打拚。我一直疑惑著母親這麼做的目的何在？是為了逃避一段失敗的婚姻？是為了逃避女兒責難的眼神？
母親蔣素梅是一個喜歡逃避責任的女人，盡管她是我的生母，可是她對於自我的執著遠遠大於對於他人的關心。記得父母鬧離婚的時候，外婆曾經憤怒地指責母親：“算我白養你這個女兒！天晨對你那麼好！你居然背著他紅杏出牆！！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啊？”母親的反應是哭著祈求父親和外婆的原諒，說她是被別人勾引的，她是無辜的，她完全沒有責任的。那時，父親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對母親了一句話：“素梅，你要記住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堅持離婚的是父親，母親的眼淚攻勢顯得毫無意義，盡管她已經盡其可能利用所有她可以利用的手段，包括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在內——“你不要小離了嗎？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母親最後在律師樓裏麵的哭訴。那嚎啕大哭的樣子讓人不忍，隻是連外婆都支持父親的決定，實在看不出來她有任何的勝算。“還不是為了贍養費！”姨母那時冷冷地說，連帶的她也憤恨地瞪了我一眼，也許在她眼裏，我這個甥女也和母親一樣喜歡作怪。
父親沒有如母親所願地同她爭奪我的撫養權，他隻是承諾他會盡他可能為我提供好的學習環境和條件，當然母親別想插手任何牽涉到金錢的事宜。走出律師樓的時候，父親親密地摸著我的頭，關切地問：“小離，你恨爸爸嗎？”恨？小小年紀的我還不能深刻理解那個字的確切含義，隻是搖了搖頭說：“爸爸，你恨媽媽嗎？”父親的目光深邃，隻是長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多說什麼。
“小離，我們走！不要理他！”母親孩子氣地拉著我離開，絲毫不看父親一眼，她依舊在生氣，父親始終沒有答應她無理的要求。我頻頻回頭看著父親，他慈祥地看著我，朝我擺了擺手，說：“小離，以後自己要照顧自己！”言下之意是：你媽媽是沒什麼可以指望的了。
我很能體會父親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的確他是了解母親的。所以從他們那離婚到現在的七年間，我多得是獨處的機會。讀書的時候，我老老實實地呆在私立學校的宿舍；假日的時候，我時常和外婆一起住，偶爾去父親的家裏做客。隻有母親寂寞的時候會來通電話召我回去同她一起住。我與她一起的生活仿佛是靜謐的，我不愛多說話，她也沒有什麼要同我聊的，隻是偶爾會告訴我關於她的豐功偉績。每當看到她驕傲自豪的臉，我總有異樣的感覺，不自覺地會去想：她的快樂是建築在多少人的不快樂之上的呢？
每每思及此，我總忍不住全身顫抖。母親的形象一向在我心中沒有多少分量。她哭也好，她笑也罷，她的生活再美好都與我無關。相反，對於父親，我卻又耿耿於懷。原來，他也早已在外有了別的女人——同母親相比顯得賢良淑德多了。而當他牽著那女人的手，懷中抱著一個看上去很可愛的小妹妹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刹那間浮現出嫉妒的神色。與自己比起來，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實在幸福得多。專屬於她的來自父母的寵愛。在她的童年裏，沒有父母離婚的陰影，沒有自私母親的壓力。她的世界充斥著理應有的美好。而我卻始終處於那陰影處，無法消除自身的困擾。
現在回頭看看，父親和母親盡管賦予了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我卻無法對他們報著感激之情。無形中，心中建立起一道牢牢的壁壘，無法讓任何人穿越。
獨善其身是外婆的處事風格。她們那個鎮上的獨居老人並不多見，可是外婆硬是成了最注目的那個。年紀大不代表心態老，外婆常常掛在嘴邊，笑眯眯地對著我說。而我也受她影響，漸漸豁達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