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笙牽著她進了廚房。
為了剛剛吹過的牛皮不破, 隻能默默掏出手機,搜了下操作流程。
看完之後, 年輕人直覺這也不是很難嘛。
冉冉倚著島台邊, 看著他挨個開廚門、冷櫃,一頓好找,還要維持著一臉“這都不是事兒”的高冷無謂表情, 就忍不住想笑。
挑了隻顏色長相都過得去的雪梨, 賀笙滿意地掂了掂。提了袖子,開了水龍頭,認認真真洗了一遍。廚房紙、案板、刀具, 都在顯眼的位置,還算好找。擦幹淨水漬, 就給這梨剃了個小平頭。
哢擦一刀下去,削了個菠蘿蓋, 然後按著網上說的方式, 仔細摳了裏頭的梨核,坐進了小圓盅裏。
冉冉站在一邊,看著他秀。見他放完冰糖, 又指指另一側小架子上的川貝,小監工一樣指揮道:“放幾顆那個,我看鄭姨做的時候就有的。”
賀笙聞言,偏頭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笑。依言塞了幾顆,進了梨肚子裏。
蓋上削下來的小菠蘿蓋,隔水進鍋上灶, 一氣嗬成。賀笙覺得自己“想做什麼就能做好”的人設,這下不用再崩了。
鄭姨一早聽見倆小孩在樓下的動靜。下樓到了半道,又遠遠聽見廚房裏傳出的,混著鍋碗碰撞的說笑聲。
緩緩一笑,當下決定轉身上樓。隻要小少爺不炸廚房,自己還是不要過去增加廚房裏的明亮度了吧。
看著他做完這一整套的冉冉,倒是比頭一回煮東西的賀笙還緊張。
兩人窩在客廳的沙發裏,小姑娘還時不時豎起耳朵,聽著鍋裏卟嘟卟嘟的水聲。
群裏的小夥伴們,還和往常一樣熱鬧,問著兩人明天要不要去上課。
賀笙抬眼看她。
小姑娘抿抿唇,“我想等爸爸媽媽回來了,下周再去上課。”
賀笙聞言,傾身過去,“那我陪你。”
明天周五,等周六江夏冉亭楓回了國,小丫頭就得回家了。往後,這種兩個人窩在沙發裏閑聊的機會,怕是得等上好些年。
冉冉看著他,點點腦袋。
爐子上輕微的水聲,傳到偌大的客廳裏,像是少年在耳邊的呼吸都能聽見,靜得人心跳有些快。
“我去看看好了沒。”冉冉偏身低頭不看他,趿上居家鞋,小聲說道。
賀笙斜倚在沙發裏笑,起身,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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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捉著她舉起來的小手捏了捏,垂到自己身側沒鬆開,賀笙道。
看著掀開的鍋蓋裏,暖意融融的白煙,裹著清甜香氣,撲騰著冒出來,小姑娘嗅了嗅鼻子,不確定道:“這個算好了嗎?”
賀笙一副“我超懂”的樣子,想起攻略裏的介紹,淡定道:“等梨透明就行了。”
說完,冉冉還真一副挺崇拜的樣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得賀笙淡定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
兩個年輕人,像是頭一回見識這種甜品一樣,牽著手,默默看著那盞小圓盅,在鍋裏小幅度地晃動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蒸汽繚得人有些發暈,賀笙偏頭垂睫看她的時候,隻覺得身邊的小姑娘,都繞上了這甜甜的氤氳。捏著她指尖的掌心,不自覺地緊了緊。
同樣被煙氣熏得暈暈乎乎的,還有站在他身邊的小姑娘。
少年掌心的熱意,燙在她被攥緊的指節上,捂得人臉上都泛了熱意。
努力壓了壓心跳,冉冉看著鍋裏的小圓盅,開口道:“要不就這樣吧。”
“就怎麼樣?”稍稍彎身,賀笙看著她,輕聲道。話音裏隱著點笑意。
“……”小姑娘一點不想理他,轉身就想走,“我先出去啦!”
還沒跨出半步,箍在他掌心裏的手,就被牽著往後一帶。
冉冉:“……”
“馬上就好了,”賀笙俯身,看著她的眼睛道,“再等等吧。”
帶著點微啞的嗓音,飄進她耳朵裏。眼睫輕顫,小姑娘回視著他。
視線在她帶著點迷茫的瞳仁裏停了片刻,又垂了眼睫,在她大概是被熱氣蒸得,比往日裏嫣紅的唇上頓了頓。
喉結輕滾,賀笙顫著眼睫,傾了傾身。
心跳和爐灶上咕嘟咕嘟的響聲混在了一塊兒,小姑娘下意識地,朝後躲了躲。
賀笙一頓,看著她眼裏的無措,咬了咬後槽牙。
努力,讓自己爭取做個人。
溫軟在她輕顫的眼睫上貼了貼,賀笙剛想讓她出去等著,就聽見廚房門口,冷硬的一聲:“賀笙!”
像是衝散了這一室的暖意,兩個年輕人同時一怔。
闔了闔眼睫,從沒想到自己這聽力能下降成這樣的賀笙,在心裏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抬手,彎著唇角,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示意她放心。
冉冉看了他一眼,又偏頭看向一臉神色複雜,站在門口的賀之洲,喊了一聲:“賀叔叔。”
賀之洲緩了緩臉色,對著小姑娘牽了牽嘴角。
傍晚的時候,他才接到校長的電話,聽說了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轉頭給江夏打了電話,晚飯也沒顧得及吃,就趕緊回來看看。
隻是沒想到,會見到這一幕。
“你跟我上來。”賀之洲看著已經轉身,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的兒子,努力壓下情緒,開口道。
“嗯。”悶著聲音,賀笙應道。
接著轉身,關了火,拿著一早備好的小夾子,替她把小圓盅放到了島台桌麵上。拉開椅子,又把小姑娘牽了過去,重新掛上笑意,叮囑她道:“坐著慢慢吃,我待會兒下來。”
第一回遇上這種場景的冉冉,既覺得害羞,又怕賀之洲單獨對著賀笙,沒有好臉色。
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最終,還是被賀笙捏了捏肩膀,按坐進了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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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上了樓,進了書房。
賀笙帶上了房門許久,屋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阿笙,你可以,不喜歡冉冉嗎?”賀之洲問道。
賀笙看著坐在書桌後麵的父親,眼睛微眯了一瞬。
要是以往聽見賀之洲說這樣的話,他怕是早就摔門而出了。隻是這會兒,看著一向冷硬到有些不近人情,像是隻在母親溫清竹麵前,才有點正常人感情的父親,表現出來的從未有過的頹唐和近乎懇求的語氣,賀笙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