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傍晚,夕陽剪碎了金光,灑在雲後。
一輛白色私家車沿路行往人車漸稀的近郊,趁著餘暉,鍍了一層暖光。
“真不跟媽媽一起去呀?”江夏坐在後排,攬著偎在自己懷裏的小姑娘。
冉冉聞言,小貓似的蹭著腦袋仰起臉。抿著唇角,緊了緊母親的腰,笑得有些心虛,“我和一一約好了,要考一個大學的。”
小小的鼻峰,秀氣的鼻尖,淺櫻色的薄唇輕輕抿著。覆著長睫的澄澈瞳仁裏,透著柔軟的笑意。
側頰柔和的弧度拓著窗外夕陽打下的陰影,像是柔軟的羊毫在宣紙上一筆順下的淺墨。
知道她因為身體的原因,從小沒什麼朋友。高一認識的小姑娘,坐了一整年的同桌,兩人要好得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期末那會兒,還聚在一塊兒捧著小本本認真討論,按兩人的分數,到底選文還是選理最有可能分在一個班。
江夏看著軟乎乎的女兒,笑著曲指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哪個小騙子還和媽媽說好了要一輩子陪著我的?”
小姑娘眯著眼睛縮了縮肩,抬手揉了揉一點不痛的額頭,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
江夏自然是和她開玩笑,總有一天女兒會有自己的生活,他們夫妻倆也不可能陪她一輩子。隻是女兒的哮喘這兩年雖然控製得不錯,還是需要定期去醫院複診用藥。要不是實在不忍心拆散兩個小姑娘,她還真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國內。
好在還有賀家可以托付。
隻是江夏也好奇,於是順著女兒以往對賀笙的稱呼,問她道:“冉冉,小時候你和笙笙弟弟玩得那麼好,後來怎麼不見你們親近了?”
小姑娘鼓了鼓腮幫子,抬著眼睫想了一會兒,眨巴兩下眼睛,“我也不知道呀。”
江夏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了笑,沒再問下去。
車子很快駛入一片別墅區。保安看了眼車牌,是賀家一早囑咐過會來的客人,開了車閘便放行。
盼了小姑娘一天的鄭阿姨遠遠聽見汽車聲,趕緊又從屋子裏跑出來看一眼。見著熟悉的汽車,回頭就朝屋裏喊了一聲:“先生,冉冉小姐她們來啦。”
難得回來的賀之洲聞言起身,跟著迎了出去。
“冉冉小姐終於來了。”鄭阿姨看著軟萌的小姑娘,一想到往後的日子不用隻對著撲克臉的小少爺了,心情甚是愉悅。
冉冉站好,甜甜叫了聲“鄭姨”,又偏過腦袋,朝著不遠處的賀之洲叫了一聲:“賀叔叔好。”
輕軟的聲線,聽著綿綿的,熨得人心裏都舒服了。
大撲克賀之洲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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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家餐廳裏早就備好了飯菜,三人落座。
江夏明天一早的飛機,今晚先把女兒送過來。
要不是去年冉亭楓把生意拓展到了國外,他們一家三口這些年一直就沒分開過。本來想著等新西蘭那邊業務穩定了他就回來,或者幹脆帶著女兒找個那邊臨近海岸的城市定居,不冷不熱的氣候非常適合冉冉調理身體。
結果,分公司賬務上卻出了點問題。國際精算師出身的江夏這才不得不趕過去。
江夏給女兒夾著菜,雖然知道她向來乖巧,還是出口叮囑道:“在賀叔叔家要乖一點知道嗎?”
知道小姑娘這病有諸多忌口,賀之洲特意囑咐廚房做了一桌清淡的菜色。
把母親夾給她的豌豆莢子塞進嘴裏哢擦兩下,抿唇咽下去,冉冉抬眼看著賀之洲,信誓旦旦保證道:“賀叔叔放心吧,我一定不會欺負笙笙弟弟的。”
兩個大人愣了一瞬,接著連賀之洲都跟著笑出聲。這小姑娘是不是搞反了?
端熱菜出來的鄭阿姨正巧聽見小姑娘的玩笑話,樂道:“冉冉放心,咱們倆還打不過他一個麼?”
小姑娘抿著唇,一臉偷笑,看著鄭姨猛點腦袋,臉上一副“好有道理”的表情。
知道賀之洲和兒子的關係這些年越發僵持,這幢離一中沒幾分鍾車程的別墅,他難得回來一趟。江夏側身,對著這位自己好友還在世的時候就在賀家工作,對孩子們來說像是外婆一樣角色的鄭阿姨笑著囑托道:“那就麻煩鄭姨了,等那邊事情處理好了我就盡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