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披荊斬棘。勇奪CPL春季賽冠軍後。Phoenix戰隊派裴熙接受采訪。
女主持是裴熙的迷妹。從他出道開始就緊密關注著他。如今偶像終於獲得桂冠。她滿臉毫無掩飾的喜悅。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作為國內最被看好的中單選手。Phoenix組隊前期。季向空決定讓你從中單轉型打野的時候。你有沒有內心掙紮過？會不會有壓力？最後是如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決定呢？”
“沒有。”見主持人仍滿含期待地看著自己。裴熙想了想。“沒有掙紮。沒有壓力。不用說服。”
你這心路曆程也太簡短了啊！
主持人內心抓狂。表麵上還得微笑著繼續尋找話題：“基本上每個戰隊都會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你們是如何做到陣容看起來完全隨機的呢？”
裴熙抿了下嘴唇。眼底閃過亮光：“因為季向空很厲害。”
觀眾席裏。季向空和裴熙的“CP粉”尖叫聲連連。
“訓練時隊員之間不會討論戰術嗎？”
“我聽指揮。”
“自己平時最喜歡那個英雄呢？有沒有特別的偏好？”
“沒有。”
盡管高大英俊的裴熙站得筆挺。雙手背在身後。聽問題時會禮貌性地微微低下頭。神情專注。可主持人的雀躍與期待就像是一個氣球。被戳了一個孔。漸漸癟了下來。
幹巴巴地拉扯了幾個來回。主持人黔驢技窮：“最後。請你用四個字來形容下隊友。”
裴熙淡淡地嗯了一聲。
“季向空？”
“運籌帷幄。”
“孫澤毅？”
“中流砥柱。”
“夏淩？”
“前途無量。”
“林逸軒？”
全程麵無表情的裴熙。此刻終於彎了下嘴角：“宛如智障。”
全場爆發出陣陣笑聲。舞台下。林逸軒瞪著幹澀的眼。差點脫了鞋就往台上扔。
裴熙正打算下台。女主持人突然又提出了一個問題：“裴皇。很多粉絲都很好奇。在電子競技職業領域。你擁有全國最頂尖的個人能力。當初為什麼選擇參加團隊比賽。而不是單人項目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裴熙的身影劇烈地晃了一下。
過了很久。他始終沒有開口。
耳畔有無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冰冷的、不屑的、厭惡的、畏懼的……
“裴熙都不說話。好難相處。碰他一下就跟我有瘟疫似的。”
“他那副樣子就是看不起我們唄。”
“吃燒烤去吧。叫不叫裴熙啊？”
“別帶他了。有他在多沒意思。”
“上頭說啦。必須四保一。我玩個需要保護的後期英雄都得為他開大招擋刀。”
“天才嘛。都不需要努力。跟我們這種人不一樣。”
……
裴熙始終記得年少時興衝衝地跑到球場。發現大家在看到自己的那刻笑容垮了下來的情形。
與其等著被孤立。不如先一步遠離人群。
塵封在心底的一些東西。因為得不到。便自欺自人地說這不重要。就像他相信時光可以衝淡所有的念想。一直到鈍痛變成了麻木。
為什麼參加團隊比賽？
裴熙向某一處望去。
舞台下。Phoenix成員們正站成一排聊天。意識到裴熙的目光。他們笑著衝他揮揮手。
記憶裏的畫麵一瞬間與現實重疊在一起。小男孩獨自坐在角落裏的台階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畫。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裴熙垂下眼簾。恍惚間聽見年少的自己抬起頭。清冷而寂寞的聲音。
“我想……我想和大家一起玩。”
下午。爭奪第三張全國總決賽門票的雙敗賽也落下了帷幕。最終。臥薪嚐膽。引入新鮮血液。改變固有防守體係的Dragon擊敗了Legend。徹底敲定最後的陣容。
Newland、Phoenix、Dragon。即將代表中國Conquer出征！
Phoenix戰隊離開體育館時。粉絲們已將大門擠得水泄不通。邱櫻艱難地跟著隊友們撥開一條通往大巴的路。驚訝地發現居然有不少夫妻帶著孩子來觀戰。
隨著當年的遊戲迷們漸漸長大。電競愛好者的年齡層也在不斷擴大。而他們的偶像。自然是遠古大神孫澤毅。
在擊敗Legend。被宣布為冠軍的那一刻。孫澤毅在玻璃房內砸了鍵盤。
背後到底壓抑了多少不甘與屈辱。才能使這個年近三十的男人。當著那麼多觀眾的麵。在所有攝像機的鏡頭下。哭得像個孩子。
麵對遠道而來的熱情粉絲。孫澤毅停下腳步。與他們合影留念。
“孫神。你曾說你的青春是Conquer。而對我們來說。青春就是看著你打Conquer。”
“數不清有多少次。看你的比賽讓我重新得到了勇氣。是你告訴我平凡也能創造奇跡。是你教會我要堅持到最後一刻。不到塔破人亡絕不放棄！”
“一年又一年。不斷有熟悉的選手陸陸續續地離開舞台。我們感到遺憾。可更多的是無奈。畢竟歲月殘酷無情。”
好幾位已為人父的男子。眼眶泛紅。聲音都帶著哭腔：“可是現在站在這裏看著你一步步重回榮耀的舞台。看著你打出一場場精彩絕倫的比賽。沒有什麼詞能夠形容我們熱血沸騰的感覺。就好像你還是十年前的那個孫神。就好像我們從未老去！”
“孫神！加油啊！”
孫澤毅伸出手。握成拳。在心髒的位置捶了捶。
大賽過後。Phoenix戰隊再次進入短暫的休整期。
比賽現場的錄像裏。戰況焦灼之際。時常會出現季向空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邱櫻連連感慨。這家夥喜怒不形於色。如同戴了張麵具。臉皮是被磨得有多厚啊。
回想起平日裏他總是嘴角噙著壞笑。欺負她時那遊刃有餘的架勢。邱櫻心生不甘。見他此刻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吃蘋果。她突然氣上心頭。趁著四下無人。噌噌噌地衝過去撓他的癢癢。
季向空手臂一勾。輕易地將她拽到懷裏。喂她咬了口蘋果。笑著問：“怎麼啦？”
邱櫻不答話。雙手捏住他的臉頰。使勁往兩邊拉。疼得他倒吸一口氣。順勢將她撲倒。
兩人鬧騰了一陣。甜甜的蘋果也不知到底是吃進了誰的嘴裏。最終邱櫻敗下陣來。細聲細氣地向他求饒。聽聞她那莫名其妙的惹事理由後。季向空一愣。隨後笑著搖了搖頭。
“我隻是掩飾得好。所以你不知道。”他徑直看向邱櫻的眼睛。“你不知道有時候我在你麵前有多麼緊張。”
邱櫻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臉龐。她好久都沒有回過神。
自從聽到了那句話後。邱櫻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得了閑便想方設法令季向空“破功”。故意在走道撞上他胸膛。然後含情脈脈地抬起頭。故意在同他說話時手指卷著發梢。身子不安分地扭來扭去。拗各種“令人心跳加快”的造型。
又比如說現在。
邱櫻搬過椅子。坐在他旁邊。側過身。雙手捧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保持這個姿勢保持得手臂都僵硬了。季向空卻始終不為之所動。專注地看著屏幕：“乖。工作時間。別靠得那麼近。”
邱櫻故意更上前了一些。狡黠地衝他眨眨眼：“這樣會緊張嗎？”
季向空轉過頭。垂眸看她。忽然伸出食指勾住她的領口。往外一拉。慢條斯理地說：“會想做壞事。”
邱櫻的嘴角抽了下。
緊張個鬼哦！這表情根本就是個老司機！
見訓練室裏又進來了兩個人。邱櫻紅著臉拍掉季向空的手。走開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
季向空挑挑眉。看著她的背影輕笑出聲。
周末。邱櫻重開了直播間。直播戰隊的休閑日常。與粉絲們熱情互動。
訓練室裏。裴熙端正地坐在電腦前看錄像回放。季向空將椅子滑到他身後。下巴幾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彈幕紛紛刷起——
“按頭小分隊出動！”
“親一下！親一下……”
打完球後。林逸軒無比自然地勾住季向空的肩膀。將腦袋湊到他耳邊同他說話。裴熙喝了口水。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
彈幕：“裴皇麵如死灰。”
“裴皇心如刀絞。”
廚房內。季向空正圍觀孫澤毅烹調新菜式。一陣顛鍋爆炒後。孫澤毅夾了一筷子。另一隻手護著遞到季向空的嘴邊。溫和地說：“你嚐嚐？”
季向空就著他的手吃下。笑道：“孫哥做什麼都好吃。”
彈幕：
“林逸軒瑟瑟發抖。”
“裴皇離家出走。”
飯桌上。夏淩乖巧地問道：“季哥。今晚老時間嗎？”
“CPL都結束了。怎麼還天天給他開小灶？雨露均沾懂不懂？”林逸軒雙手抱胸。架勢如同潑婦。“按順序排。你今天得寵幸我！”
裴熙冷不丁地插嘴：“應該是我。”
彈幕直呼貴圈太亂！
“Newland時期我就站Void和Xuan了好吧。”
“之前夏淩賽後抱住季隊撒嬌的gif被你們吃了？”
“你們太天真了！季隊賽後抱住孫神的gif出得更早！”
“這期直播叫作季隊與他後宮的日常……我站裴季！”
“樓上站住！季裴不可逆！”
……
作為正牌女友。邱櫻看著彈幕為到底誰是季向空的“真愛”打得鼻青臉腫。忽然覺得心好累。
天色漸暗。Phoenix日常直播接近了尾聲。
“接下來有請戰隊的成員們為大家帶來一個特別節目。”
語畢。邱櫻將手機攝像頭轉向沙發上的Phoenix五人。然後。客廳裏響起了五月天的《倔強》。
悠揚的前奏結束。坐在沙發最左側的裴熙低垂著眼簾。開口唱道：“當我和世界不一樣。那就讓我不一樣。堅持對我來說就是以剛克剛。”
他聲音清冷。沒有看向鏡頭。卻足以將彈幕的熱情引爆。邱櫻幾乎能想象那些粉絲們在屏幕前不可思議地瘋狂尖叫。
孫澤毅接過下一句。隨著旋律慢慢點頭：“我如果對自己妥協。如果對自己說謊。即使別人原諒。我也不能原諒。”
“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林逸軒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抬起的右手漸漸握成拳。用力向下一揮。“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高潮過後。再次進入副歌部分。
“你不在乎我的過往。看到了我的翅膀。”夏淩看向季向空。眼眶漸漸發紅。“你說被火燒過才能出現鳳凰。”
“逆風的方向。更適合飛翔。”季向空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眼睛裏有火光燃燒。“我不怕千萬人阻擋。隻怕自己投降。”
眾人肩並肩。合唱——
“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絕望。”
“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我在風中大聲地唱。這一次為自己瘋狂。就這一次我和我的倔強。”
邱櫻嘴裏跟著哼唱。鼻間酸澀。視線漸漸模糊。伴隨著他們的歌聲。一些畫麵蜂擁而至。
曾幾何時……
裴熙獨自一人走在四個歡笑打鬧的隊友身後。
夏淩抱緊傷腿在籃球館的觀眾席上絕望哭泣。
林逸軒坐在冷板凳上強顏歡笑地看著隊友參賽。
孫澤毅又一次衝擊預選賽失敗。疲憊而沮喪地捂住臉。
季向空在圍堵群眾的謾罵聲中拖著行李離開VPG俱樂部。
……
直播間的人數瘋狂上竄。登頂首頁。不斷滾動的彈幕蓋住了原先的畫麵。
“啊啊啊！我看哭了！”
“你們五個一定要加油啊！”
“季隊！大家都欠你一個道歉！”
“被火燒過才能出現鳳凰！We are Team Phoenix！”
手中握著滾燙的夢想。那就奮力去追。跌倒了再從穀底爬上來。拍拍衣服的灰塵。繼續往前跑。這個世界上永遠隻有少數人才能夠出人頭地。他們不曾畏懼生命中肅殺的冬季。他們不曾熄滅胸腔的火焰。他們在世人的否定和質疑聲中屹立不倒。
他們是強者。
不怕千萬人阻擋。隻怕自己投降。
七月。邱櫻再次跟隨中國Conquer代表團。登上了通往美國西雅圖的飛機。今年她不再是聚光燈下光彩奪目的解說。而是辛勤忙碌於幕後的領隊。與戰友們共生死。
目前。Phoenix沒有參加過任何國際大賽。外國媒體對這支新隊並不看好。認為Phoenix隻是暫時新鮮。選出的英雄和體係並不是版本最強勢的。這種看起來很隨機的陣容不穩定。
兩屆全球總決賽冠軍戰隊Titan的天才少年Jeffery Chen在Twitter上揚言。Phoenix能出線隻能說明中國Conquer如今弱得一塌糊塗。隻剩菜雞互啄。
這條推文迅速被翻譯搬運至國內各大網站論壇。玩家們群情激奮。
酒店的戰隊訓練室內。林逸軒正巧刷到了這條。嘖嘖搖頭：“這家夥怎麼每年都愛口出狂言？”
“他去年還公然嘲諷季哥。比賽時和他狹路相逢。哪怕隻有50%獲勝的可能性。我也會上去殺他。”夏淩看著Titan的比賽錄像。搓了搓手。對季向空笑道。“不服就幹。生死看淡。”
林逸軒斜眼望過去：“然後你被他剁了。向空轉身就把你的頭按進顯示屏裏。完美。”
夏淩衝他眉一揚：“你等著瞧。”
眾人打鬧間。有人推開了房門。邱櫻回過頭。看見了曾經的“中國Conquer第一人”。
“趁著有空閑時間。我來給你們當當參謀。”
除了孫澤毅上前抱了抱他。其他人齊刷刷地站起身。
Cris此次仍舊是賽事解說。但他選擇以Phoenix老板的身份前行。盡管功成名就。被千萬人仰慕。但他心中始終留有遺憾。而戰隊。就是他希望的寄托。
兩天後。全球最頂尖的十六支Conquer戰隊彙聚一堂。揭開了這場年度盛事的序幕。作為代表最強競技水平的至高榮譽。所有Conquer職業選手的夢想。都是打進全球總決賽。插旗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