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不知道會不會有難,會有什麼難,所以才要躲一躲啊,我是,她也是”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佑,不等幾女追問,緩緩解釋道:“許恒投案自首,是一場風暴的結束,同時也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北官方當下最大的煩惱是如何結束潛龍莊園案,但即使有了結果,輿論也不會就此平息,因為還要給公眾一個‘原因’,有果有因,才是真相,有因有果,才算完整。是自作自受也好,是受龍嘯的牽連也罷,總之,現在畏懼完整真相被揭露的人實在太多了,而隻要許恒活著或者落網,在如此高光關注的形勢之下,就沒有誰可以擅自撰寫因果、欺瞞大眾以掩蓋是非,所以不希望許恒活著落網甚至不希望許恒活著的人,才會將視線鎖定到我身上”
我頓了頓,道:“我答應許恒照顧這個丫頭,其實也難是誰求誰、誰欠誰。他布局潛龍莊園案,將龍嘯一槍爆頭,大仇得報,又完美脫身,大可得意的拍拍屁股,帶著這丫頭一走了之,逍遙法外,誰要他從一開始就有投案自首的覺悟,我第一個不信,狗+日+的沒想過開溜,處心積慮騙來一份舉報材料,設計嫁禍給蕭三爺幹嘛?可全世界都成功的以為蕭三爺是幕後主使,而蕭三爺自己也不肯辯駁澄清,打算硬著頭皮吞下這隻死老鼠時,許恒卻主動放棄了,找到我,想自首,求我照顧佑,為什麼?”
頭疼的墨菲懶得動腦,不做思考,慣性問道:“為什麼?”
冬夜和楚緣不約而同的望向佑,佑則困惑且期待的看著我。
紫苑歎道:“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吧?以前一心想著複仇,覺得那就是自己生存的目的,可現在龍嘯死了,他的家人卻還是活不過來,人生漫長,他最終還是孤身一人”
“他不是孤身一人,還有佑這個妹妹不是嗎?”性格樂觀的流蘇打斷了容易傷春悲秋的紫苑,道:“我覺得他是大徹大悟了,以前活在仇恨裏,是因為接二連三的不幸和不公,讓他對這個世界絕望了,所以便無所謂對或者錯,相信自己就足夠了,可現在仇恨了結了,在反思的過程中,又遇到了南南這樣一個奇葩級的濫好人,他重新燃起了對這個世界的希望,一點也不稀奇,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也不願意給我妹妹做一個壞榜樣,扭曲她的是非觀,更何況,還要她陪我一起放棄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從此顛沛流離當然,我沒有妹妹,可是對許恒來,佑現在是他唯一的親人吧?所以,佑,許恒選擇自首,不是因為他舍得你,而是因為他舍不得你啊。”
佑對流蘇有種莫名的敵意,可聽聞此言,眼圈一紅,那種敵意便再也看不到了。
我不是許恒,所以我不知道紫苑和流蘇誰對誰錯,也許她們都對了,也許她們都猜錯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兩個答案,無論哪一個,都隻會讓佑傷心難過,都會成為她伴隨她一生而無法抹去的陰影,因此我更願意相信我的理解,哪怕是我的一廂情願——
“許恒嫁禍三爺,三爺不肯澄清,是為了保護我,將懷疑我的目光更多的吸引到他自己身上”
墨菲酸勁又上來了,陰聲怪調道:“蕭戰赫與你非、親、非、故的,幹嘛要承擔這麼大風險保護你?”
聽聽她咬重的那四個字我麵皮下火燙火燙的。
三爺對妖精的溺愛和遷就,已經脫離人類常識了,可他的‘老謀深算’,我多少還是可以揣摩到一二的。莫以為這個混了一輩子黑的大老粗為我擋風遮雨,僅僅是義字當頭,抑或為了女兒意願盲從上頭,為此不計後果,也莫貶我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懂感恩圖報——我是人沒錯,但他也絕非君子,他的大恩我銘記於心,但怎麼報答,卻十之**難如他所願
墨菲可能隻是吃味,我卻心知肚明,三爺不惜群樹強敵,引火燒身,那是因為真的鐵了心要我做他女婿!
救命之恩,何以為報?蕭三爺的算盤叮當響,必是要我以身相許他閨女!
我心中好不尷尬,表麵卻偽裝平靜,無視墨菲嗑醋,接著道:“許恒自首,放棄跑路,我想,也是這個原因。”
“保護你?”佑是屋裏唯一一個願意對此深信不疑的。
“嗯。”
流蘇、紫苑熟知我的性格,虎姐與我朝夕相處,對我也有十分了解,楚緣就更不用了,莫談一句話,我偷偷放個屁,她都能猜到我之前那頓飯吃了些什麼幾個丫頭全看穿了我的一廂情願是因為佑,墨菲未必不懂,但她顯然還在記恨許恒在我大腿上穿了個窟窿,冷笑道:“他有這麼善良?”
見佑滿臉殺氣的瞪向自己,墨大姐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倒是將隔在兩人之間的婉兒嚇得臉蒼白,渾身打顫。
“人之初,性本善,許恒走錯了路,這無可爭議,可路雖然是他自己選的,但也是因為被人逼得無路可走,才走了這條不歸路。有錯果必有錯因,錯果在他,錯因卻不在他,不能因此就否認他內心有善,再,我覺得,這也與善惡無關,而是性格使然,許恒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我今這般倒黴,可以一多半都是受他連累,你,這世界上還有誰比他更清楚這種無辜的感覺?所以他不跑了,為了洗清他和我的關係,”我喟然道:“他覺得這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將欠我的還上了,但我壓根就不認為他欠我什麼,因為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心裏都清楚著呢,潛龍莊園裏我遇見他他遇見我,僅僅是個巧合。他打了我一槍,我也打了他一槍,誰都不欠誰;他在同伴懷疑他的情況下,還是冒險將我帶出了別墅,沒有讓我慘死在那幾個亡命徒的槍口下,我有能力留住他,卻放任他逃離潛龍莊園,算是還他這的份情,依然互不相欠受他所累是不假,可這筆賬應該記在三姐頭上才對——要不是她精心布局,那晚上我怎麼可能出現在潛龍莊園啊?她才是讓我和許恒扯上關係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