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六十二點想親(1 / 3)

62.

抵達愛琴海時已經是兩人出門旅遊的第八日,先前的團遊結束,跟留學生依依不舍交換了聯係方式之後,兩人單獨踏上了歐洲之行。

早就聽聞希臘神話裏關於愛情海的傳說浪漫至極,波賽冬與琴,忒修斯與米諾斯,至死不渝的戀愛聖地。

洛顏赤著腳踩在軟綿的沙灘上,腳踝浸漫在海水裏,任由漲潮的浪波肆意拍打。碧空如洗,浪漫悠然的氛圍彌漫開來,海岸被交纏的山巒緊緊環繞,像是戀人相互依附般密不可分。

靜謐又充滿生活氣息。

“這裏的景色好美啊。”少女將手掌撐在額頭前向遠處眺望,廣闊的海水與天邊交彙,似是永無盡頭。

陸淮琛挽起袖口和褲腿跟在她身後,彎腰撿起她隨意扔在沙灘上險些浸水的涼鞋,單手提著,另一隻掌心攥著一顆貝殼,擱在少女的耳廓旁。

“海的聲音,好聽嗎?”他側身而立,額前的發梢被海風吹起,小臂凸顯出流暢的線條。

“好聽——”洛顏微傾著身子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垂下眉眼遺憾地說,“可惜,我知道這根本不是海浪,隻是空氣在貝殼內振動後被放大的聲響。”

陸淮琛簡直被她氣笑了,手抽了回來用貝殼輕敲她的發頂,質問:“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破壞氣氛!?”

洛顏羞愧地笑起來,唇邊露出可愛的小酒窩,接過他手裏的貝殼放進隨身斜跨的小包裏。她今天穿了一件吊帶的綠色碎花裙,兩隻馬尾辮搭在肩頭,細瓷般的肌膚在陽光下更為白皙。

隻不過看上去還缺了點東西。

陸淮琛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她線條精致的鎖骨處打量了幾秒,然後彎著腰在沙灘上四處打轉,不知道在找尋什麼。

海岸邊的礁石被浪潮不斷衝刷著,洛顏收下當地人贈送的明信片,轉而瞥見他正背朝著自己蹲在沙灘邊上,眉峰一挑,腳步輕盈地朝他跑去,兩三下跳到他的背上,雙腿纏住他的。

陸淮琛被嚇了一跳,但好在下盤站得穩,手臂飛快撈到後邊抱住她的背脊,眼眸中的驚駭還未完全褪去。

“你在幹嘛啊——”她微側著頭,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

他調整了幾下呼吸,有些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回答說:“在撿寶石。”

洛顏一怔:“什麼寶石?”

如果沙灘上真的有寶石不早就被別人撿走了,她才不相信這種哄騙小女孩的一套說辭。

她撲騰了幾下腳丫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讓他背著。

他說:“你閉眼我就告訴你。”

“好,閉眼。”她聽話地閉上眼睛,下巴沉沉地擱在他的肩頭。

他飛快地將掌心裏的東西用繩線穿好,在少女忍不住眯眼偷瞧的時候,露出老套的驚喜表情:“當當——”

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條紋狀的扇貝,模樣精致小巧,貝尾恰巧有微小的細孔方便繩線穿過,被陸淮琛拎在手裏。

像是一串項鏈。

“怎麼樣?”

洛顏伸出手去將扇貝接過來,眼底是按耐不住的驚喜,彎著嘴角稱讚:“好看。”

她連忙從陸淮琛的背上跳下來,跨到前麵去,把東西交到他手裏後整個人背對著,噙著笑:“你幫我係上。”

他應允,將繩子繞過麻花辮至後頸,係了一個蝴蝶結活扣。

小鎮的生活節奏像是時針般緩慢行走,四處都是藍白相間的門窗,懶洋洋的貓趴在門口的石階上,陽光灑滿露台。

不遠處有標記著冰激淩標誌的小屋,五顏六色的裝飾像是打翻了顏料盤,洛顏推搡著陸淮琛往那邊走,他故意無視,環著胸往另一個方向瞧,結果被她用裙帶纏住了手腕,硬拽著走向小屋。

兩人慢吞吞地並肩站在窗台前,窗邊纏繞的青藤氤氳出一股草綠色的香氣,心曠神怡。

坐在窗台邊的是一位留著絡腮胡的老爺爺,他正閉目養神聽著悠閑的調子,陸淮琛輕敲了幾下台沿,將他從遙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晃得站起身來:“Excuse me,What would you like to eat”

他指著其中一張畫報說:“Give me an ice cream,please.”

老爺爺聲調愉悅地上揚“OK.”

等付了錢,老爺爺將包裹在天藍色彩紙內的蛋筒遞給洛顏,她接過,禮貌道了聲謝。

“You are welcome,Your boyfriend is very considerate.”他在誇獎陸淮琛貼心。

洛顏眉梢沾染笑意,大方回應:“Yes,I think so.”

夕陽彌留在海麵彼端的山頭,燒紅成一片,耳邊是呼嘯的海風以及不絕於耳的海浪,海麵像是鋪了一層透亮的薄紗,隨風掀起一碗瓷瓦般的圓弧。

兩人並肩坐在海灘上,洛顏輕眯著雙眼,感受撲麵而來的溫度,盡享閑適。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令人心生澎湃的暮色,光線像一支蘸滿顏料的畫筆,落筆之處都充滿著詩情畫意。

拂麵的暖風輕吻過脖頸,洛顏垂眸抹平眼前的沙灘,用兩根食指勾畫出一個心形的圖案。

陸淮琛看她畫完,手掌支撐著海灘,掀起眼簾:“送我?”

她拾起飲料來喝了幾口,嗔怪地說了句:“誰送你。”

“我剛才可都聽見了,girlfriend?”

她臉一熱,即便捧著灑滿冰塊的果汁杯,都覺得自己心口像是被燙了一塊。

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即便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默認這種關係,但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比如,他還欠她一句“喜歡你”之類的。

陸淮琛見她害羞,唇角笑意更甚,湊近了幾分,直白地問:“所以,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要不要?

洛顏伸開雙手環住他的腰,整個人依偎在他的懷裏,臉頰深埋在他的頸窩,嗓音如蚊蟲般輕盈:“好吧。”

他假裝沒聽見似的,故意壞笑著又問了一遍:“什麼?”

她又氣又羞,惱羞成怒地張嘴咬住了他的鎖骨,力道毫不留情。

平緩又溫熱的呼吸像是一把毛刷般從他的肌膚上掃過,他被撩撥地心潮澎湃,緩緩抬起手扣住她的後頸,把她從懷裏撈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緣故,洛顏的半張臉都紅透了,睫毛上好像落了一隻金色的蝴蝶,撲閃著翅膀停駐,眼底隱隱朦朧著水汽。

整個世界仿佛被調製靜音。

陸淮琛收緊停留在她腰際的手臂,垂下頭用額頭輕抵住她的,指尖輕撫過她的長發。

被他灼熱的視線緊盯著,洛顏感覺心髒像是被塞了□□般悸動不息,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彼此的鼻息相互交纏著,酥麻的像觸電了一樣,洛顏微闔上眼睛,耳畔鼓起亂序的心跳聲……

三。

二。

一。

“咕——”洛顏的胃不合時宜的發出一聲控訴。

“……”

她臉頰燒得滾燙,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仿佛有一大串煙霧從頭頂蒸騰而起,失序的心徹底亂了方向。

“我……”她剛想退離半分,開口闡述自己打破意境的事實時,支吾的音節被對方瞬間堵了回去。

陸淮琛沒放她順利逃離,而是愈發收緊了手臂,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住她,令兩人靠的更緊了些。

她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掌心輕抵著他的胸膛,身子被圈在懷裏完全使不上力氣,軟到像化成一灘的水。

她腦子暈暈乎乎地早就分不清方向,指尖緩緩收緊,輕攥住他的襯衫,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順從地接受他的親吻。

即便感覺自己平時的肺活量還不錯,此時也被吻得有些喘過不氣,她感覺大腦的氧氣被盡數抽空,窒息感席卷而來,略微掙紮了一下,不料卻令他更為強勢的進攻。

“唔……”

她忍不住輕聲呢喃,身子稍退了幾分,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見她悶紅的臉猛烈吸著新鮮空氣,一雙眸子狠狠地瞪他,陸淮琛眉眼瞬間被點亮,輕笑著將她拉進懷裏,貼近同樣劇烈跳動的胸膛。

他就喜歡她身上這種不服輸的勁兒,還有被他欺負到無可奈何之後,死盯著他憤懣又無處發泄的模樣。

“好些了嗎?”陸淮琛垂眸,探頭輕啄了一下她的鼻尖。

洛顏仍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但此時神誌早已清明,緩緩點了下頭、

“走,我們去吃飯。”

他起身牽住她。

旅遊旺季的緣故,具有歐式建築風格的餐廳裏已經塞滿了遊客,陸淮琛提前預定好了露天的位置。暮色四起,葉片在微風中搖動,連樹影都仿若帶著溽夏的清香,充滿異國情調。

洛顏做主點了兩份當地特色餐飲,還有做攻略時提到的酸奶冰激淩。

“你今天都吃了兩份冰激淩了,胃疼怎麼辦。”陸淮琛單手支著下巴,眉間露出幾份擔憂的神色。

她用勺子挖了一口放進嘴裏,酸奶混合果醬沿著味蕾逐漸蔓延,濃膩香甜,口感絕佳。

“真的很好吃,”洛顏舔了一下嘴角的奶汁,“你要不要嚐一下。”

陸淮琛笑起來,張嘴示意:“喂我。”

洛顏用自己的勺子攪拌了幾口果醬,挖出分量十足的一整勺,喂進他的嘴邊。

“怎麼樣?”

他不禁點頭:“確實。”

沒過一會兒餐飲就端了上來,洛顏餓的前胸貼後背,剛開始還矜持地裝了幾下,後來被陸淮琛損了一通之後幹脆像平時那樣吞咽,三兩下掃完了一盤水果沙拉。

腳下的地板是木質的,或許是氣候潮濕的緣故,腐濕的接連處踩上去總會吱悠作響,一個看上去四歲大小的孩子手攥著鋼鐵俠的玩具,從餐廳內跑出來,鞋子不慎滑了一下,剛巧跌倒在他們餐桌旁邊。

洛顏在心底驚呼一聲,連忙擱下刀叉,彎腰將小孩子扶了起來。

孩子或許是摔疼了,在哭,鼻涕眼淚抹了整張臉蛋。

“天呢,我們該怎麼辦?”洛顏也沒有哄孩子的經驗,此時有些手足無措地衝陸淮琛扔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就在這時,從餐廳內跑出來一位穿高跟鞋的女士,她四處焦急地喊著一個名字:“Harry——”

“Mom——”小孩子音調拔高了一些,哭花著臉轉過身。

洛顏眼底一陣欣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揮了揮手,然而還沒等她將“here”說出口,話頭就就如同棉花般塞進喉嚨。

拂麵而來的海風霎時好似刀鋒一樣冰冷,足以割破皮膚。

眼前這個臉上掛著擔憂神色,急匆匆朝男孩跑過來的人,正是她的母親鄧心。

等對方把注意力從孩子這兒挪到洛顏身上時,原本要道謝的話語也停留在唇邊——她愣住了,一時之間忘記了想要說什麼,竟定定地蹲在原地。

半晌,才找回幹燥的嗓音:“……洛顏?”

跟重新嫁人還有了第二個孩子的母親相比,洛顏顯得淡定多了,她微抿起唇,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頗為禮貌地頷首:“是我。”

她不是沒曾想過鄧心會重新嫁人,甚至還想過如果有一天真的遇見了,看到鄧心給予別的孩子她極少感受過的關心,她會不會當場崩潰。

沒有。

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表現比任何人都要冷靜,甚至還分神猜測那個男孩究竟擁有哪一國的血統。

“……”

兩人麵對麵站著,沉默了一會兒,鄧心往身側陸淮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後者了然地站起身來:“我去結賬。”

等他走了之後,鄧心攥緊男孩的手,站起身來躊躇著開口——

“好久不見,你過得怎麼樣?”

洛顏輕聲回答:“還好。”

“你……已經成年了是嗎?”

“嗯。”

鄧心欲言又止,喉嚨處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土,哽咽著莫名的幹澀。

哭花臉的男孩一直攥著她的裙擺,小臉布滿了童稚和天真:“媽媽,我們去吃飯啊。”

洛顏瞥了一眼那男孩兒,即便是混血,她也能看出眉眼同自己相像的地方,微翕著唇,頭腦有些發漲。

視野裏數根蘆葦麥穗隨風飄搖,她將額前散落下的發絲抿在耳後,極力按壓住心底的情緒:“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鄧心恍然叫住她,“你酒店在這附近嗎,我們,能聊聊嗎?”

“……”

洛顏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寒假,她曾經答應過陸淮琛會考慮跟母親促膝談心……隻不過沒想到再見麵竟是這樣的場景。

“等有機會吧。”

話落,她沒等母親挽留,轉身跑下木質樓梯。

陸淮琛早就已經結完賬,斜立在樓下的牆角處刷手機,聽見腳步聲後,將手機裝進口袋,扶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車,拍了拍:“要不要坐後座?”

她疑惑地問:“這是哪裏來的呀?”

他率先一步跨上:“找餐廳老板租的,快點上來,我帶你感受一下傍晚的海風。”

洛顏點頭,攏起裙擺,斜身側坐在後座上,手臂輕環住陸淮琛的腰,頭輕輕靠著,兩隻腿搭在一起。

路程單調而漫長。

車速不疾不徐,陸淮琛一直沒講話,甚至沒有追問剛才碰麵的細節,洛顏也選擇沉默,咬緊牙關,閉上雙眼不顯露一絲情緒。

仍舊有一部分遊人守在岸邊觀賞夕陽,傍晚暮色如水,不遠處藍頂的教堂內傳出渾厚的鍾聲,一輪燒紅逐漸隱匿在深墨色的海岸,落霞將海麵染紅。

晚風輕拂過臉頰,她睜開眼癡癡地看著眼前盛景,耳畔傳來遊客為落日驚歎的鼓掌聲,此起彼伏,與心髒同拍跳動。

“好美啊。”洛顏情不自禁感歎出聲,攥著裙擺的指尖微微握緊。

“是啊——”他回應說。

進了小鎮,海岸傍晚的夜被房屋盡數遮擋,連鍾聲也隻剩下愈發遙遠的回音,洛顏凝眸看著路邊過往的霓虹燈,抿住唇用手背飛快地抹去沁濕眼角的淚水。

“那男孩眼睛還挺像我的。”她悄悄說。

陸淮琛愣了片刻,稍側了一下頭——

洛顏感覺口中有一陣嘴唇被咬破的血腥味,嗓子也像灑了胡椒麵一般又澀又幹,她吸了吸鼻子,撥開沾到嘴角的碎發,語氣忽然有些哽咽:“很抱歉,我沒能遵守我們的承諾,跟她好好聊一次。”

浪花一潮一潮拍向礁石,落日最終還是消匿在彼岸。

小鎮的巷子很窄,生活氣息濃重,平靜又柔和的月光鋪了一地,巷口如同哨聲的海風肆意傾灌。

車速慢慢放了下來,龍頭有些不穩地搖晃著,仿佛過了許久,陸淮琛空出一隻手來,牽住她摟著他的那隻,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隻是擔心你會後悔。”

……

洛顏聞言,將另一隻手也環上他的腰際,將額頭輕抵在他的後背,悶聲說:“但願不會。”

***

周身彌漫著濃密的霧霾,眼前殘破不堪的建築搖搖欲墜,洛顏伸手撥開身前的荊棘,踩著泥坑往前走,四下靜謐一片,沒有任何聲響。

她心裏咯噔一聲,瞬間失去了再向前的勇氣,而當她剛想轉頭時,一張張凶戾的麵孔如潮水般湧來,鋪滿視線,她像是脫韁馬兒似的拚命奔跑,腳下數不清的鐵釘紮進了腳心裏,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那棟廢棄的建築裏,那些令人心顫的鬼麵才消失。

她驚魂未定,小心翼翼地上樓梯,一層,又一層,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而樓梯也似乎長到沒有盡頭,她跑了起來,腳下的水泥地似乎也追隨著她的步伐挪動,就在這時,四周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腳下的路失去了實感,她陡然踩空,整個人都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