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慕斯站在黃線前,眉頭緊鎖,鼻子和嘴唇之間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一條蛇,另一端緊緊的咬在下顎骨上。運動褲下沿提托著兩個黑色布丁,他伸手抓了抓出汗的腋窩,袖口上有幾個被煙燒出的洞。絲毫看不出他是一名警督。
旁邊有幾個年輕的便衣警察在維持秩序,看來這裏發生了命案。
便道被封死了,走這條路的司機像電報機一樣,一個接一個的找警察理論,揚言要威脅警察。一群鄉下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圍堵在現場四周,場麵比平時誰家結婚生大胖子還熱鬧。眼見現場秩序混亂,慕斯走了過來,推開一個靠在樹旁的人,樹上綁著黃線,“走開,有什麼好看的。還有你,這種東西孩子能看嗎,你負不負責任啊?哎~都散了散了,沒什麼好看的……”慕斯一臉無奈,從他幾十年的工作經驗來看,好事者要比惡徒更讓人頭痛。
下午,我開車到了現場,這是位於加利福尼亞州東北部的一個無名的山野,這條便道通向一個私人的農場。褐青色的柳樹排列在道路兩旁,中間留出的幾米寬的陸地是這些士兵堅守的崗位。不時有鳥類飛過,紮進柳樹的臂膀的陰影裏。突然,一抹金色撩動了我的心弦,我放緩車速,好捕捉到那迷人的身影,但它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嘿,你今的風衣不錯啊,”
“你也是,但我不記得警察行動可以不穿警服,嗯?”
“哦,今我不值班,休息。哎,你最近還好吧?”
“還行,你最近怎麼樣。”
慕斯掏出打火機和煙,並朝我眨眼。
“不,謝謝。”
“我最近還好吧,哼,就是有一點,今年的優秀獎又要被那個新人搶走了”
“哎,沒辦法,時代早就不是我們的了。”
“你還行,雇主一次給你多少啊,肯定比我工資高,該死的,州裏已經漲了,就因為這裏是鄉下!我真不知道……”
我底下頭,灰色長褲被風衣吞掉一大半,隻露出少的可憐的一部分,孩子長到那麼高需要多長時間呢?我注視著那雙運動鞋,那是我生日時,瓦倫納送我的禮物……
“讓我看看現場吧。”慕斯盯著我,好像這話是一尊雕像來的,事實上,我沒注意到他還在。場麵有些尷尬。
“額……好吧,嗯!走,我帶你看看現場,特別詭異。”
我們越過黃線,幾個時前,一個重大的事故就發生在此地。風卷起沙子,吹進了眼睛裏,我伸手搓揉。麵前的駭人景象令人膽戰。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汽油味,砂石橫飛,這刺鼻氣味中夾帶著血腥味。我的五髒六腑都在翻跟頭。
“他有什麼親人嗎?”我用一隻手帕捂住口鼻。
“不知道呢,死者還沒確認。”
一道金色的光芒飛快地劃過頭頂,吸引了我的注意,是它,是剛才的那隻。但那魅影已消逝在邊,這時我注意到從那閃電消逝的方向,一根羽毛悠悠的飄落。
金色的舞者以極其詭異的姿態,輕輕的降落在車窗框上。
我有些宿醉,這都是麵前這個酒鬼帶壞了我。我笑了笑,微風中嗅到了甜意。一顆羽毛輕輕落到了皮鞋上,我還沉溺在幻想中,現實真是美好。
我是文斯·莫特,曾經和慕斯是同事。在他成為警長時,我離開了警局,做起了私家偵探,專幹一般警察不愛幹的髒活累活。起來可笑,一個感性的我如今卻變成了十足的混蛋,沒錯,我承認,我就是個**混球。
如果案件陷入僵局,或者是看望瓦倫納回來的路上,也可能是蓄意醉酒,又或是單純寂寞難耐,我都會坐在腦神經前翻閱往事,這種痛苦令我上癮。當現實擊碎了過去的臆想和真,我再也發不出那傻子般的笑容,也無法擁抱摯愛,親吻瓦倫納的額頭,不會在她得胸口上沉沉的睡去,在靈魂的盡頭欣慰的默念“阿門”。
委托人每月的錢倒還過的去,但當我從賭場出來,兜裏的大把現金就不翼而飛。銀行卡半年前就因為透支而撒手人寰。每晚上我都戰戰栗栗,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驚醒中默默的祈禱。
生活啊,生活,請給我條活路吧。
馬桶墊,時間長了總要換的。每次換的時候,我都很苦惱,“**,不能換成拉鎖的嗎。”看著我笨拙的手在馬桶上左撓右撓,瓦倫納笑出來聲,“來吧,親愛的,我來吧。”
“仔細點,這東西比九宮鎖還難拆。”
“是你太笨了,好嗎,親愛的。”
她低下頭假裝看不見旁邊惱怒的泰迪熊。我假裝生氣但又無可奈何,雙手自然下垂,翹起指甲拿褲子接線處撒氣。我的目光聚集在麵前這位美人的臉上。
瓦倫納輕手拂過麵頰,汗珠從手指間流過,滴在豐滿的胸部上。金黃的發絲汲取秋日的烈陽,藍色的緊身毛衣下,纖細的身材可以勾走下所有男人的芳心。結婚後,我曾坦言,我很慶幸她嫁給了我,不給其他的豬拱白菜的機會。她微笑著,什麼都沒。
“今瑪麗生日,別忘了去,你知道的,那孩子很怕孤單,勺夫人給瑪麗請來了馬戲團的人,嘿。”我輕輕摟住這件工藝品,“親愛的,恐怕不行,我今要執勤……”
“別碰我。”一雙手推開了我,這不是抗拒,是失望,“瑪麗第一次過生日,你不去,讓她怎麼看。你知道…”“嘿,我知道。我和你一樣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等我好嗎,工作已結束我立刻趕回來,嗯?”“好吧,心點”
4
“今這麼急啊。”慕斯喳了喳嘴,昨晚的宿醉還刺激著他的興奮腺,“別啊,工作完再一起喝一杯啊。”
“不來了,我今下午有約了。”
“哦~是瓦倫納吧,嘿嘿,我跟你,女人這種東西,要是……嘿!幹嘛!”
“我警告你,別再這種話否則……”
“嗬嗬,你能拿我怎樣,嚕嚕嚕……”慕斯做了個鬼臉,莫特瞪著他,示意他閉嘴,一隻手揚起準備要打他。
“好了,開個玩笑嘛,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莫特白了一眼,拿起外套就往車裏走。不情願的把慕斯扔回了家,“謝謝啦,明晚上一起喝酒啊……”
柵欄在陽光的普照下油亮亮的,綠草茵茵,普通的院裏,無數隻腳踏過,也變得更有生機和活力,今的場合可與以往大不相同。
不知是哪裏的頑童竟把遊戲機搬到了草坪上,兩個人像兩尊佛一動不動,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手裏的搖杆仿佛是他們上輩子的仇人。
“哦!贏了,芍藥,怎麼樣,嗯哼?”
另一個孩子握緊拳頭,把搖杆重重的的摔在地上。
“認賭服輸好嗎,一個冰淇淋而已。”
男孩撅著嘴,扭過頭,耷拉的眼皮下滿是失落和倔強。突然,他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一隻手緩緩的上升。
“芍藥,你好,請問你的祖母呢?”突如其來的高大身影讓這個孩子不情願的收起自己的銳氣,但這個漸行漸近的高大男人心想:年輕人就應該有這種精神,隻是……唉,可惜……“喂,派對都開始了,你怎麼無精打采啊,這可不好,孩子們的榜樣這樣可不行。”莫特回過神來,行了個禮。
“不必拘禮,孩子們需要的是自然優越的環境,要是處處拘泥繁文縟節,對孩子們百害而無一利的。”著,芍藥公爵竟然大笑起來。
莫特愣了一下,隨即平複了心情,嘴角微微地抬了上去,那,莫特過的很快樂,比平時更幸福。
和現在相比也是,那是莫特印象最深的一次慶生派對,之後他們還開了晚會,但不管怎樣,那無意是莫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也是最後一次讓他感到幸福的一。
5
“您撥打的電話已……嘟”
血肉模糊的手指按在支離破碎的玻璃上,周圍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黑色的烏鴉飛上了褐青色的樹,刺耳的尖叫聲宣判了最後的行刑。
“哈……”
破碎的玻璃紮穿了他的左眼,血從他的頭上流下來。聚會時端酒杯的左手已經徹底報廢了,殘缺不齊的指甲在地上胡亂的撓著,亂蓬蓬的頭發好像枯死的樹木,分岔指向不同的方向。
大口吸氣,在生命結束前也要搜刮走最後的一絲營養。想到這,他冷笑了起來。夜晚淒冷的風讓他的臉皮抽搐,胡須上凝結的血珠就像冬的冰淩。
顫微微的擠出安全囊,他好像一個病人,得了帕金森,病因是恐懼。終於一個踉蹌,他摔倒在了地上。猩紅的液體流了下來,滴在石灰色的土路上,血泊中倒映著此刻他不堪的模樣。
他雙手撐地,試圖站起來,他與鏡像中的他雙目對視,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左眼皮正靜靜地躺在前麵不遠的坡上,他哂笑了一生,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他顫抖地爬起來,麻木的雙眼裏隻剩下求生的欲望。
我才是最後的贏家。
我會贏。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麥田裏。
看吧,雜種,我贏了。
歇斯底裏地哭聲。相比於麥田,他太過渺。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笑還是哭。他想咆哮,但卻發不出聲音,空中隻遊蕩著烏鴉沙啞刺耳的尖鳴。
片刻後,他體力不支,仰麵倒了下去。遠處的烏鴉賊溜溜地盯著這即將到口的美食。
這個男人,這個窮盡一生去掌握,去控製別人的男人,最後看見的是璀璨的星空。他想,家鄉的上空也會有相同的星座吧,就如戀人一樣正呼喚著他。
在眾星的懷抱下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回不去了,都結束了。他攤開四肢,等待最後的審判。
不知從哪飛來一塊金色的雲,朝他撲了過去。金色包裹住這個可憐的男人,在蔚藍的星空下,金色的光輝是那麼的真實而又美麗,這幅美景換來了片刻的寧靜。
將死的褐青樹下,沒有喊叫,沒有打鬥,沒有掙紮,什麼都沒有。
甚至沒有生命。
6
“耶穌在上……”
“車禍發生在這,初步斷定是意外事故,”他掏出紙和筆,“有意思的是車禍後貌似這個家夥還活著,但走到麥子那邊,嗯……這家夥的好運氣就到頭了。不上到底是幸運還是……嗯,屍體我們等下去看,這是車禍現場,屍體那裏正在取樣。”
轎車前部隆起,被樹頂開一個凹槽,玻璃都成了渣,車門支離破碎,鐵片像龍鱗一樣紮破輪胎。
我走近殘破的車子,(如果它還算車子的話)扶了扶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