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恢複得差不多了。你有什麼打算?”江世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綠蘿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春紅,沒有言語。江世霖遣退了春紅,言道:“現在隻有我們兩人,你可以說了。”見綠蘿隻是搖頭,依舊不說話,他不悅地說:“你那個忠心護主的丫鬟在哪裏?死了?”
“三爺!”綠蘿屈膝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地說:“奴家對三爺所言,句句屬實……”
“我知道,你說出口的都是實話,隻是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是不是?”
綠蘿愣了一下,艱難地點頭。片刻的沉默後,她道:“這幾天,奴家越想越不妥當,因此才會不知所措,吃不下,睡不好……”
“不要說廢話。”
“爺,奴家確實遭人打劫,小翠也被他們扣留。他們說,隻要奴家能與您……春風一度,他們就不會傷及小翠的性命,也會把奴家的行李還給奴家。他們說,奴家可以悄悄行事,不必讓任何人知道,事後隻當一切都沒發生過。當時奴家慌不擇路,沒有細想,可這兩天奴家怎麼想都覺得不妥。若這事真的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整件事就完全沒有意義,他們又何必大費周章威脅奴家?”
“他們有沒有說,事成之後你去哪裏贖人?又如何證明你已經成事?”
“他們說,事成之後,我隻需去城南三裏的土地廟,自然有人在那裏等著我。至於另外那件事,奴家本是完璧之身。有沒有成事,一驗便知。”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江世霖,信誓旦旦地說:“三爺,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奴家在離開涿州那晚就想得很明白,您和三奶奶鶼鰈情深,奴家斷不可能再獲您的青睞。這涿州城中,眾人皆知奴家對三爺的心意。與其在這裏受人同情與嘲諷。奴家隻想趁著年輕,遠遠找個地方落腳,興許還能找一戶好人家從頭開始。”
江世霖說了句“知道了”,轉身離開了房間。綠蘿遠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又恨又怨。她是官婢,費盡心機才能走到今日。自從來到涿州,她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了江世霖身上,哪怕他重傷昏迷,她都沒有放棄。如今她又得到了什麼?
當日她選擇江世霖,除了他是涿州首富之子。更因為她在眾紈絝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她對他即便稱不上有多少的愛,但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她真正放在心上的男人。原本她已經放棄了,她從來都不是明知輸了,仍舊抱著桌角不放的女人,可是她卻被他牽扯入他家的恩怨。這一次,若她因他失了清白。失了從頭開始的資本,她便隻能抓住他。他喜歡夏堇又如何,世上沒有拆不散的夫妻。
江世霖哪裏知道綠蘿的決心。他相信她的交待,又覺得她的話匪夷所思。就算綠蘿真的成功勾引他,與幕後之人有什麼好處?幕後之人離間了他們的夫妻感情,又能得到什麼?難道僅僅為了看到他和夏堇痛苦?
江世霖尚未回到池清居。江光輝遣人把他叫了過去。他行過禮,搶先開口:“父親,我收留綠蘿。隻因主仆一場。過兩日我便會送她離去。”
江光輝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表情仿佛在說:你就這麼怕我讓你納妾?你真的那麼喜歡夏堇?
江世霖深知父親的心思,再次重申:“父親,木槿對我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的擔心不會成為事實。”
江光輝沒有說話。當年。他也以為自己很了解大潘氏,相信自己終於感化了她。可結果呢?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愛情的傷人之處。作為父親,他不希望兒子重複自己的悲劇,結果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泥足深陷。他說服不了他,但夏堇若是與大潘氏一樣,一直在做戲,她最好求神拜佛,保佑自己永遠沒有露餡的一天,否則他絕不會饒過她。
“父親?”江世霖輕喚一聲。
江光輝回過神,輕咳一聲說道:“我叫你過來不是為了這件事。聽說你們昨日去了夏家?”
“是。”江世霖點頭,輕描淡寫地說:“父親放心,事情已經解決了,您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隻是剛才你大伯來過,說什麼那些怎麼都是夏家的家務事……”
“父親,我雖然不姓夏,但是我總不能看著嶽母被人欺淩。夏家三房都是些什麼人,您很清楚,再說,木槿一向最擔心嶽母……”
“你聽我說完。”江光輝對著兒子揮揮手,大聲道:“我不像你大伯那麼迂腐,顧忌這個,又顧忌那個,總是有說不完的道理。我沒有說你教訓他們不對,隻不過她嫁給你,就是你的女人,斷沒有拿你的銀子,貼補娘家的道理。”
“父親,您這話從何說起?”江世霖莫名其妙。在他看來,夏堇是這個世上最不愛銀子的女人。他請人給她做衣裳,打首飾,她每次都嫌多,仿佛她花他的銀子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他們是夫妻,有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嗎?
江光輝見江世霖一臉疑惑,走回書桌前拿出一本賬冊,翻開某頁,指著一筆一萬兩的支出說:“這筆銀子,難道不是你支走的?”
江世霖拿起賬冊,看了一眼日期,很肯定地搖頭,“我沒有拿過這筆銀子。”他看了一眼賬冊後的簽章,的確是他的印章,可是他的印章一直由他親自保管著。“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幾年明月樓的生意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從家裏拿銀子了。”
“不可能啊!”江光輝拿過賬冊,翻了幾頁,指著上麵的數字說:“這不是你支走的?”他又翻了幾頁,“還有這幾筆。從你十四歲開始,除了你受傷那幾個月,每個月都會支領五千兩零花錢。”
江世霖越看越驚訝,回道:“受傷之前的事,我不敢肯定,但是這半年多,我從沒有未經您的同意,從賬上支領過任何一筆銀子。”他停頓了一下,又問:“父親,您很少查看賬冊,今日為何看得這麼仔細?負責核查賬目的一向都是大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