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國內的會議行程結束之前,Mr.Mayo就已經著手他的治療了。這幾日詳盡的分析報告已經出來了,顧景宸還沒抽時間去看,沒想到在這裏撞上了。

兩人一路走到兩棟樓之間的回廊。

“顧先生,雖然不是在治療時間內,還是要耽誤您一點時間,”Mr.Mayo停在了回廊中間,朝著身後的助理擺了擺手,“我是個醫生,會為病人的隱私負責任,不過有些話也許您不願意對一個醫生傾訴,那您可以把我當成一個老者,一個朋友。”

顧景宸淡淡一笑,“中國有句詞叫巧言不如直道,您有話不妨直說。”

“是我冒昧了,顧先生是個痛快人,所以,希望顧先生在治療時也能這樣痛快,希望您能配合。”Mr.Mayo和藹地笑了笑,並無被揭穿的尷尬,“也許有些問題會戳到您的痛處,但是希望您能理解,畢竟諱疾忌醫並不是一件好事。”

毫無疑問,他是在質疑顧景宸有所隱瞞。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懷疑不無道理:

除了最近切換人格變得頻繁了,顧景宸的症狀很輕。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任何伴隨症狀出現,無社交問題,也不需要藥物穩定情緒。按理說他的案例算不上棘手,可是就現下的分析報告來看,根因似乎並未找到。

“你需要知道什麼?”

Mr.Mayo沉吟了片刻,問道,“十幾年前的綁架案,您是不是還有什麼……”

“沒有。”顧景宸冷不丁地打斷了他的話。

也許是清楚他不怎麼信,他不疾不徐的補了一句,“我不記得了。”

Mr.Mayo沉默下來。

“其實很多細節,我都已經記不清楚了。”顧景宸眸色淡寂,“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Mr.Mayo對此並未表態,隻溫言笑道,“顧先生不必擔心,離開中國前我會盡快為您準備治療方案。”

顧景宸淡聲應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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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清晨下了一場雪。

窗外銀裝素裹,整個世界消融在純白色裏,枝椏和路麵都積了厚厚一層。顧景宸來的時候,溫喬正窩在家裏,抱著一杯熱可可看書,體驗鹹魚躺屍的生活。

接到電話,溫喬胡亂裹了件外套就跑下去了。

顧景宸剛剛拉開車門,並未看到她,溫喬正要出聲喊他,一個雪團“啪”地砸在了她身上。

鄰居家的小孩子在柵欄後麵冒了冒頭,衝著她扮了個鬼臉。

對待這種熊孩子,溫喬也沒客氣的意思,抄起一個雪球就丟了回去。隻不過她扔東西向來沒什麼準頭,其實在這一點上她一直挺有自知之明的,但她這次偏得有些離譜——

雪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顧景宸的臉。

冰涼的雪粒散落在他頸間和肩頭,片刻後,消融的雪抖開水跡,有雪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

顧景宸掀了掀眼皮,一手扶住下巴動了動,另一手還拿著給溫喬準備的驚喜。

幾日不見,她對自己的“熱情”,以及對驚喜的“回禮”,都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對上顧景宸不溫不涼的視線,溫喬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他有嚴重潔癖,舉起雙手後退了半步。

她模仿著千頌伊的經典道歉口吻,說了句“sorry”,笑得有些心虛,“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

等溫喬再去看時,剛剛的熊孩子早就一溜煙沒影了。

恍神間,顧景宸已經下了車。

雪仗開始的猝不及防,當溫喬被雪球砸中的時候,還難以置信地怔了幾秒。

溫喬飛快地俯身抓起一團雪,還不忘對顧景宸“深情告白”:“顧景宸你要死啊!”

半分鍾後,兩人秉承著熱戀期的塑料情分,保持著一貫引以為傲的高度默契,抄起雪球就砸——

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不過毫無疑問,力量上的懸殊讓溫喬處於弱勢。溫喬在顧景宸手底下縮了下肩膀,一邊抬手去擋,一邊在心底暗罵道:

敲他媽的,就這種狗男人能有女朋友,真的是今日份迷惑大賞。

“你別太過分啊,”溫喬在身後暗暗捏了一把雪,佯作懊惱地看著他,“我要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顧景宸眼疾手快地鉗製住她蠢蠢欲動的手,拍了拍肩上的冰碴,眉梢微抬,戲謔地嘖了聲,“你確定我比較過分?”

被拆穿的溫喬毫無愧疚之心,甚至還順著他的話思考了幾秒,而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確認過眼神,就你不是人。”

顧景宸忽地笑了笑。

他一伸手,溫喬誤以為他要趁機報複,“啊”地一聲尖叫,淒慘得如同置身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