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點頭之後, 阮萌起身和班長打了聲招呼,然後回到原位,叫陳默起身。
陳默站起來的瞬間, 腳步一個踉蹌, 阮萌趕緊扶住他,陳默順勢將身體大部分重量依托在阮萌肩膀上。
阮萌從小練習跆拳道, 這幾年又參加各種戶外運動, 對這點重量也不覺得負擔。
她扶著陳默出了包廂, 站在KTV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扶著他坐上去,然後從另外一麵開門坐在他旁邊。
陳默依舊習慣性的坐的筆直, 隻是眼神越發迷蒙,阮萌問他, “剛才一共喝了多少杯啊,這回喝醉了吧?”
陳默嘴硬, “我沒醉。” “一共喝了三十五杯。” 準確的報出自己喝的數量, 語氣裏還帶著一絲小小的自豪。
阮萌撇撇嘴,沒和他爭論, 喝了三十五杯怎麼可能還沒醉, 反正沒有哪個醉鬼會說自己醉的。
陳默醉的時候和平時不太一樣,他眼簾低垂,一個人嘴裏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阮萌湊過去,才聽出來他正一個人細數阮萌從小到大的各種壞習慣和糗事。
“從小愛吃零食, 撒的滿桌都是,東西喜歡亂放,橡皮總是找不到,每個星期都得重買一塊,丟散落四,拚圖最後一片踢到床底下,讓我連找了三天……自己說過的話轉眼就忘,喝醉之後忘記自己做過的事……”
阮萌眨了眨眼,這陳默記性好她一向都知道,但沒想到連這麼小的事都記得這麼清楚,小時候的事情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就記得一個大概,現在聽他說起,仿佛在聽另一個人的事。
陳默的聲音慢慢變小,直到後來阮萌已經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就坐在一邊由著他嘀咕。
最後陳默低喃了一句,“可是我還是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然而旁邊的阮萌並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她正給阮春秋回信息,告訴他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
出租車到了小區門口,小區安保很嚴,不讓陌生車輛出入,阮萌扶著陳默下了車。
陳默努力想要走直線,然而身體不受意誌控製,走出來就變成了S形,阮萌一路扶著他走到門口,然後問他,“陳默,到家了,鑰匙在哪裏?”
陳默睜眼,幽暗的眸光中帶著一絲迷茫,他輕聲問了句,“家?哪裏是家?”
阮萌心裏歎了口氣,自從秦楠和陳永國離婚以來,他看起來似乎和往常一樣,他仍舊沉默寡言、按部就班的生活,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其實他心裏也是在意的吧?
聽父親阮春秋說,這麼多年,陳永國和秦楠都沒有回來這裏,這座房子和陳默,放佛已經被徹底遺忘。
阮萌從陳默外套兜裏掏出鑰匙,打開門,扶著他坐在客廳沙發上,她到廚房接了一壺水插電熱上。
等熱水的間隙,她走到沙發旁。陳默此時靠坐在椅背上,微微歪著頭,雙眼霧蒙蒙的望著阮萌,阮萌看著他的雙眼,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陳默,這幾年你過的開心好麼?”
陳默眼簾垂了下來,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沒有回答。
阮萌突然開始內疚起來,作為他唯一的好朋友,在他最難過的時候,沒有陪在他身邊。
這個世界日新月異,她同這個世界其他人一樣,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努力追尋著新事物。唯有陳默,獨自守在原地,等待著人們想起他。
阮萌蹲在陳默旁邊,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陳默每年都領獎學金,陳默工作做得很好,陳默將自己照顧的很好,陳默長成了一個很好的大人,陳默所有事都做的很棒,所以,陳默是小天使,陳默是小天使。”
阮萌說完又繼續道,“有時候大人們會有新的選擇,想要開始新的生活,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陳默抬頭,黝黑的眼睛望著阮萌,裏麵像是漆黑的夜空中灑滿了亮晶晶的星星。
這麼多年,他似乎都在等這句話。
有人說他做的很好。
有人說這不是他的錯。
有人說他是小天使。
阮萌就這樣輕輕摸著他的頭發,慢慢的,陳默在沙發上睡著了,阮萌從他臥室拿出一條深藍色的毯子蓋在他身上,然後才回了對麵家裏。
第二天一早,陳默準時醒來,假期已經過去,今天要去上班,陳默收拾妥當自己,打車去了公司。
在辦公室裏,陳默不時的看著自己手機,一直到上午十點,他才給阮萌發了一條信息,【醒了嗎?今天有什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