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籠統,井上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這是說北方冬季的一首打油詩,北方的雪是那麼綿長悠遠,一年中有多半年的時間都是白色的。院子裏的井真如冰窟窿一般,房簷了掛著堅硬如鐵的冰溜子,家裏的狗趴在狗窩前,黃狗早已變成了白狗,不時的從口鼻之間冒出的白色哈氣才讓人意識到這狗是活的。不遠處的山林宛如一個白饅頭,鵝毛一樣的大雪正如饅頭的蒸汽,隻是這蒸氣卻是透入骨頭的帶著冷意的雪花。突如其來的大雪,山路很快的封了。
不遠處的山嶺是整個大興安嶺少有的幾處完全沒有任何破壞的原始森林,是個驢跡罕見的地方,是由原始社會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的鄂倫春族地區。“鄂倫春”一詞有兩種含義:“使用馴鹿的人”和“山嶺上的人”。鄂倫春民族有自己的語言,一般通用漢語文。信奉薩滿教,崇拜自然物。現在的鄂倫春人雖說過度到了社會主義社會,但依舊沒有擺脫原始生活的影子,過著半是打獵半農牧的生活。
趙雲一身羊皮大衣,厚厚的氈子鞋,歪戴著狗皮帽子,眼角烏青,嘴唇也是腫的。手中拿著老式獵槍,大黃起身抖落身上的積雪,圍著趙雲身邊,尾巴殷勤的搖晃著。一槍、一人、一狗正是鄂倫春獵人的標準形象,伴著冒煙的白毛雪,鼻青臉腫在幾分蒼涼中透著悲壯的韻味。趙雲看著不遠處的山嶺,不禁歎了口氣。爺爺走了,從記憶起就沒有出過深山的爺爺,竟然被一彪強悍的人帶走了。趙雲目前的形象,正是由於上山看爺爺,發現爺爺的院子周圍竟然有十幾個可疑的人,他果斷出手,放倒了兩個撒尿的人,然後就成了這個模樣了。這還是對方手下留情,趙雲自負在十裏八鄉打架沒有人是對手,可對方隨便拉出一個都能放倒他。這幫人到底什麼來頭趙雲並不知道,顯然爺爺和帶頭的王姓老者很熟悉。爺爺並沒有交代什麼,兩架直升飛機,爺爺和那幫人走了。
趙雲從記事起就生活在這片原始森林,後來上學了,他在學校寄讀,每年的寒暑假才回來看爺爺。春去秋來,趙雲轉眼已經大學畢業了,爺爺靠著打獵的微薄收入一直供養他大學畢業。趙雲是名牌大學學經濟的,正由於家鄉的窮困,畢業後趙雲義無反顧的返回了家鄉,支援家鄉建設,打算把自己所學有所用,通過自己的雙手讓家鄉富裕繁榮起來。趙雲被安排到了白楊鎮鎮政府實習,工作的感覺和趙雲的夢想差得很遠,上班喝茶,看報等著下班。趙雲的滿腔抱負,在不斷消磨,他所學基本用不上,編外人員,他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轉正呢。
大家嘴上滿口叫著大學生,卻沒有人在意他這個大學生,根本不在意他有什麼才能,隻知道他是沒資曆,沒轉正的編外人員。他這個學經濟的高材生在這偏僻的小鎮中,一點點消磨青春。如果不出現奇跡,他夾在這批人中間就混吃等死,談不上有任何前程。幸好,一個偶來的運氣,被哥們拉去陪鎮長打麻將,破罐子破摔的他,在麻將桌上高談經濟,把那鎮長侃的一愣一愣的。白楊鎮不大,而趙雲這樣的大學生更是多年難得一見,帶著幾分驕傲和不甘心的發泄,在麻將桌上趙雲贏得那鎮長臉色蒼白,酒桌上又喝得那鎮長麵如豬肝,趙雲居然莫名其妙的被安排了一項重要的工作。
不過,這工作擺明是難為趙雲,計生辦駐村幹部,這是百姓眼裏讓人絕戶的差事。鄂倫春地處內蒙,這裏民風彪悍,尤其是趙雲所居住的地區,幾乎家家都有獵槍,鄂倫春人口較少,多生幾胎政策允許,少數民族的計生工作並不難處理。但這裏的漢族同樣的彪悍,不讓生兒子就玩命的現象比比皆是。由於地處偏遠,一些外地的超生遊擊隊也在這裏紮根落戶,黑戶村到處都是。白羊鎮曆屆領導對計劃生育都談虎色變,鎮裏計生辦幾次被圍攻,還鬧出死傷,幾乎沒有人敢碰這塊工作,計生辦名存實亡。而趙雲卻因為年少輕狂,牌桌說計劃生育乃國策,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並不難執行,隻是計生辦那些廢物辦事不得力罷了。本來是發泄的幾句話,卻改變了趙雲的命運,趙雲被安排到最野蠻的一個盲流點(黑戶村),這個村被鎮上說成了流氓點。這個村的女人深得女人潑婦精髓,一哭二鬧三上吊,男人更是得到了東北胡子的真傳,隻要敢惹,輕則動刀,重者動槍,鬧大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