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5)應縣邑官之選(1 / 2)

吃罷晌午,蔣摶又和商成了一陣子話,差不多未時正刻前後,就起身告辭了。他是半路從衙門裏溜號出來的,雖然不必回去簽押下衙,卻不好耽擱明的點卯上衙。

這一趟來,他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商成,自己想辭官的事。他真的沒辦法出口。不錯,他是揣著一顆滾燙的心來到上京,收獲的卻隻有失落和茫然,在一次次努力又一次次受挫的情況,心灰意懶之下這才生出辭官的心思。那麼,商成呢?商成是懷著一種怎麼樣的心情來到上京,又在上京得到了什麼?除了本來就應得的勳銜爵祿之外,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他在工部衙門裏隻是掛個虛名,難道商成的上柱國和應縣伯就不是虛名了?至少他還要每上下衙,多多少少總能做上一點實在事,不使光度;而商成卻隻能在莊子裏“養病”,用一些看不出意義的瑣碎事情來打發寂寥的歲月,畫世界輿圖、造地球儀、從軍營裏搬塊石頭回來慢慢雕琢……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充滿了感傷。以前在燕山的時候,他可從來沒看見過商成鼓搗這些事。哪怕事情再多公務再繁,商成也沒叫過苦喊過累,頂多就是罵兩聲發幾句牢是,現在呢?如今的商成,臉上很難有開朗的時候,眉宇間也時常流露出憂愁。今在商成書房裏,他還發現了一幅新題不久的橫幅一一“壯心不已,烈士暮年”。他為此迷惑了半,懷疑是不是商成記岔了一一曹雖壽》的原句可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絕不是商成記錯了辭句的前後順序,而是商成眼下所麵臨的境況的真實寫照:他空有一腔奮發思進的壯誌,無奈的是,卻根本沒有讓他施展抱負的地……

現在,蔣摶坐在鞍韉上,心裏默默咀嚼著那句故意前後錯落的漢詩,一種悲傷的情緒的慢慢地爬上他的心頭成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去煩擾他呢?算了,自己辭官的事,還是先放一放再吧。

他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和荀安有一句沒一句地著話。

荀安和他走在一起。後是荀安的妻哥四十歲壽誕,他要過去賀喜。他的妻子兒女早上就先回城了,隻有他臨時被月兒請過去商量點事,因此才耽擱到現在才起程。

月兒找他,是商成在應縣的封邑。從商成受爵到現在快一年了,家裏一直都沒派人去查看過封邑的情況,隻是請地方上幫忙照看著。前幾,應縣縣令來了一封書信,附帶一份清單。清單就不用提了,不過是講應伯封邑土地幾何人口幾何,應得本當幾何卻在中途有這般那樣的用度幾何,最終的結餘又是幾何;關鍵是書信的內容。應縣縣令先在感謝了商成的信任,又謙虛地不知道自己辦的事情是不是不合商成的心意,最後提到,今年已經過去就不再贅述了,隻不過,明年應縣伯是不是應該安排人去管理自己的封邑?雖然商成把封邑托付給地方是對地方上的信任,但商成總不派人去治理封邑,封地上的民眾難免要生出點亂七八糟的心思;而且封邑裏的一些規矩製度,也要盡早點製訂出來;這件事地方上根本不能越俎代庖,必須由商成派可靠人去做。月兒找到荀安,就是想請荀安出任應縣封邑的邑牧。但荀安現在的身份是商家的客卿,月兒不可能直接決定荀安的去向,而客卿的地位又遠遠在邑牧之上,所以月兒必須先請教他本人的意思。

“那你想去還是不想?”蔣摶直接問道。這幾個月他有事沒事就在上京城內市坊城外碼頭轉悠著觀察“經濟現象”,都是荀安在陪著,因此兩個人的關係處得非常好。

荀安愁眉苦臉地:“不好。我倒是想去的,但又有點舍不得離開上京……”

蔣摶沒言語。他很理解荀安當下的心思。荀安過去隻是平原府一個微末吏,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就能對他頤指氣使,可如今他卻是商成的客卿,隻要是知道他身份的人,遠遠地見了就要笑著打招呼;單是這身份上的差距相去就何止壤之別?荀家在上京幾代人了,何曾這般揚眉吐氣過?就是希圖這樣的風光,荀安多半也不會馬上就答應離京奔赴應縣。不過,荀安不離開京城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別的不,他觀察上京市場上的經濟活動,就離不了荀安的指引和幫忙。何況荀安在平原府衙門幹了好些年,認識不少人,做買賣的事情上也有點見地,貨棧裏事情也能搭上手……

他想了想,便對荀安:“那你就告訴月兒姐,你不想去。”

“這不大好吧?”荀安。

“有什麼好不好。月兒姐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放心,她不會責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