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還要點酒麼?”
“不要了。”
“大人,這羊肉羹是城北劉一刀劉大師傅烹製的,大料重,火候好。我給您盛一碗?”
“謝謝。我不能吃這東西。”
僅此而已……
她雖然有心,但卻無法見到大人,更沒有機會去接近大人。她已經死心了。就在前,她還去訂了一輛馬車,預備這兩就返回上京。誰知道就是那一,教坊突然請她參加一個送行宴,而且那個送行宴還是提督大人親自主持。而今,她提前來賀真奴的花誕,竟然會在門口就遇見大人……難道這是老爺感念她的誠心,專一賜予她的機會麼?
現在,走在商成的身邊,為他指引去教坊後院的道路,她都覺得有一種暈眩的感覺隨時伴隨著她。她的胸口似乎壓著什麼東西,呼吸很不順暢,一顆心也在砰砰砰地亂跳。她不自覺地想放聲歡呼,想大聲尖叫,想向上的神仙菩薩大聲地:謝謝!謝謝你們!
緣牆的道不算長,很快地盡頭便出現了一道人半高的泥牆。
她指著門:“大人,過了那座角門,就能看見真奴的屋。”
“哦。”
商成聽上去很冷漠的簡單回答把桑秀嚇了一大跳。她現在才驀地發現,這一路走過來,她因為實在是太高興,好長時間都沒和大人上一句話。而且聽大人的語氣,他似乎很有一些不滿。這可怎麼辦?
她心翼翼地觀察著一眼商成的臉色,忐忑地問:“大人,是不是……是不是我,我……我惹您不高興了?”
商成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個子高挑棕紅頭發的胡女。這女子的性格就象隻兔子,似乎連吃草的時候都不忘記仔細觀察打量周圍的動靜,隨時隨地都在警惕著什麼;也不知道這是環境使然還是本身性格便是如此。另外,她還有點生的狡黠,比如今這次見麵,從一開始她就抓住他第一句話中的疏漏,不斷地拿話來套他;這一點他早就看出來了。不過這並不令人覺得討厭或者厭煩……他把目光收回來,搖了搖頭:“沒有。”
桑秀狐疑地望著他,愈加仔細地分辨著他臉上出現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語氣也愈加地陪著心:“可是,我好象覺得,您似乎不太高興?”
商成推開泥牆上那道破朽朽的木門。他剛才確實是在思考著別的事情有點走神;因為思緒陷入太深,大概在臉上有所流露,所以把桑秀嚇著了。不過他思考的事情,可是與桑秀以及教坊還有晚上的送行宴會差著十萬八千裏。所以他道:“這和你無關。”大概這話的口氣比較冷淡,他馬上就看見桑秀的臉刷一下變得蒼白就和雪一樣,知道是被她誤會了,也無從解釋更無法解釋,就轉移話題,“你脫籍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辦,辦……辦好了。”桑秀埋下頭,磕磕巴巴地。之前她見過商成幾次麵,從最初開始就知道他是勳銜不低的年青軍官,可看他既能和一個貨棧掌櫃有有笑,又能與茶樓的夥計聊拉話,所以即便後來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雖然心頭驚駭,其實在下意識裏依然把他當作那個與高三並座談笑的人。直到剛才商成一句“這和你無關”,將軍威嚴提督權勢才撲麵而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象一隻渺得無法被人看到的螻蟻,在仰望著一座顛峰矗立直逼雲霄的大山。這種大與的對比實在是強烈了,強烈到完全令她失去攀登的勇氣一一她這樣渺的人物,敢與大山一樣高不可攀的大將軍相提並論嗎?
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她的腳下也慢了半拍,從和商成並肩而行轉為稍後半步。
商成假作沒看見她的恐懼和畏縮,繼續問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他最近一段時間心事沉,時常整宿整宿都睡不好,白時精神也難得有鬆弛的時候,所以整個人繃得就象一張弓,隨時都可能崩潰或者爆發。和桑秀話打趣,讓她的那點一看就明了的狡黠“伎倆”步步“得逞”,本來也是放鬆心情的一種辦法。哪知道這事最後還是被自己搞砸鍋了!
“還,還沒想過。”桑秀低了頭,囁嚅地道,“師傅,讓我先回上京。我也覺得,回上京好。”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就,就是這幾。”
商成招手讓侍衛過來,拿了幾錠銀子交給她,:“我的一點心意,你帶著路上花用。以後有時間了……”他本來想有時間記得回來看看桑愛愛和她還不滿半歲的兒子,可想著京師和燕山兩地相隔一千餘裏,路途遙遙道路艱險,索性還是算了。
“大人……”
商成擺下手。這點錢也不用她道什麼謝。就問她:“那就是真奴的住處?”還有,那邊涼棚下圍簇著的一群女子,就是他曾經見過的燕山教坊裏“紅黛相媚望,顧盼兩生輝”的歌伎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