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為自己想到的這個好主意而在心裏誇獎起自己來。看不出來,自己竟然是塊宰相的料,連外交上的手段也如此老辣!
但他也就隻是想想而已。他能看出來其中的關節,朝堂上的六部九卿誰都不是吃素的,當然也能看出來。這些人個頂個都是幹這些事的老手,他現在才想到的辦法,朝廷裏肯定早就有人提出來了;不定計劃都已經在著手布置實施了……
就在他為自己的宰相夢遙遙無期而惆悵歎息的時候,內廷總算來人了。
兩位禮部官員和來的內侍辦了交接,進皇城之後就回了衙門。商成便跟著那位內侍繼續向皇城深處走。一邊走,他一邊象個剛進城的土包子一樣貪婪地打量著四周。從布局來看,他覺得皇城和燕山提督府的區別倒不是太大,就是這裏一漫青磚臥頂的房院屋舍更多。此刻晨陽初升,碧空如洗,璀璨朝霞撒在樓堂院閣的黃瓦屋脊上,一片片芒耀眼奪目的金黃色光芒中,遠端盡頭巍峨佇立的幾重肅穆堂皇的高大殿堂如真似幻,更使人一見便油然而生一種莊嚴敬畏之感。敞闊的道路盡是用碧翠條石錯落鋪就,大概才用水洗過不久,路麵上纖塵不染光可鑒人,陽光映照之下,綠意氤氳光影流轉恍若入畫,徜徉其間,更是教人色授魂與心神俱醉,顛倒迷離中惟有一聲慨歎,斯情斯景,真耶夢耶……正醉心於皇城的端秀華嚴,就聽引路的內侍低聲道:“商大人,早朝通常要到巳時前後,之後聖上還要用早膳,就隻能勞煩大人先在這裏暫候。”
他這才清醒過來。
他向那個內侍拱手作個謝,道:“有勞十一公公了。”他聽兩個禮部官員就是如此稱呼這位內侍的。
十一公公是七品內侍,中等個頭,一張圓臉上幾乎看不見皺紋,商成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多大年紀,看模樣可能是三十歲朝上四十歲不到。這位公公大概少曬陽光,圓臉膛上有點病態的白皙,眼睛眯縫著,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開心模樣,看商成給他作禮,趕緊把身子一側,垂著手躬身鴨聲鴨氣地:“大人是朝廷柱石,又是為咱們大趙朝拓土守疆的大將軍,下官可不敢受大人的禮。再,這都是為聖上做事,就更不敢勞煩大人的謝。”著便給公廨門口的兩簧門吩咐幾句,又朝商成拱拱手,“請大人先在這公廨裏稍坐,恭候聖上傳見。您要是什麼事,盡可吩咐他們倆去辦,就是要茶水飯食,內廷也有供應,大人隻管招呼。”看商成沒什麼話要,又道一聲“大人寬坐”,就踮著腳搖搖擺擺地去了。
商成沒有馬上就轉身進公廨,先立在階前把四周打量了一番。這裏東西兩麵都是連脊的屋舍,北邊正中是座三級九階基座的殿堂,雖然也是雕梁畫棟氣派華麗,可比起西邊幾重院落之外的南三北二前後五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來,無論是形製還是規模,無疑都要上許多;看來這裏是座偏殿。
兩個簧門恭謹地等他看了個夠,這才塌著腰恭謹地請他進公廨。
掀開厚厚的棉簾子進屋,撲麵而來就是一股熱烘烘的暖意,被涼風旱氣裹了一個多時辰的身體倒是舒服了,可剛剛見好的眼睛又在蠢蠢欲動。他下意識地摸了把眼罩,眯著眼把屋子裏掃視了一回。一開始他看見這東邊的一溜房舍開著三四個門,還以為是隔開的大間,這一看才知道這排廂房竟然是連通的,一長串仿佛拿木尺量過般整齊布列的細紗燈籠把接連貫通的狹長大屋照得通明,屋裏除了十數根頂梁大柱,其餘連半堵承重的牆體也瞧不見。一個疑問在他心裏一閃而過,這大屋的長短少也在六七十步以外,靠這十來根立柱,真能支撐這房梁不倒塌?要是不靠這些木柱子,那這房子又是怎麼搭建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