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那家姓穀?大丫的丈夫就姓穀,還是個什麼正七品的官,難道那辦喪事的宅院就是大丫的家?難道那家人正在辦大丫丈夫的喪事?不可能!據這穀大人的兩個兒子也在城南的轉運司辦差事,好象還都是有職有銜的官,他們也能被尊一聲“穀大人”……
他掉轉頭就朝那家回蕩著陣陣鼓缽喪樂的府邸走過去。
穀宅的大門上已經用白紙糊了門神,門楹下的四個大紅燈籠也全罩了黑,黑紗白幛的招魂幡沿門洞掛出了一長溜。兩邊門柱上還殘留著紅喜聯的碎紙屑,雪白的院牆上還留著大紅雙喜字下緣的半邊“口”一一這看來剛剛辦過喜事不久又緊跟著辦喪事,匆忙間遺留下來的疏漏。宅院大門前足有半畝地大的空場地,一看就比霍六的院落排場氣派。空地上拴馬樁下馬石應有盡有。兩邊靠青磚假牆停著好幾輛馬車,立在車轅邊的車夫們有的動張西望,有的裹著羊皮襖抱著馬鞭低頭不語,個個都是神情呆木。不斷有人從穀府裏出來,或步行或上車,也不斷有人從街兩頭趕來吊喪,門口的司儀耷拉著眼眉嘴角,一付傷心痛苦模樣,捧著謁貼拖長了聲氣大聲宣告新來吊喪者的身份姓名。
商成越走近這穀大人的府邸,心裏就越犯嘀咕。他過去了該怎麼?是找霍六伯?還是來找霍士其?人家在哭哭啼啼地辦喪事,他莽莽撞撞地跑來找人,這種情況下主人家就是抽他頓鞭子,他也不敢還手一一可他還不能不去找霍老六!
就在他遲疑猶豫的時候,一個吊喪出來的人察覺到院牆上的瑕疵。那人皺著眉頭又轉回去,附身在一個大門口恭迎答謝的中年人耳邊了兩句。兩個拎著水捅拿著抹布的差役馬上就從穀府裏跑出來,在那人的指點下,很快就把那點刺眼的紅色抹得一幹二淨。
那人帶著兩個差役沿著院牆巡視了一回,看看再沒什麼和喪事格格不入的地方,才滿臉陰霾地朝門口的中年人拱拱手,低著頭朝街口走。
商成馬上迎上去,還隔著好幾步就朝那人施禮:“李先生……”
李其一楞,抬了眼仔細盯了他兩眼,才還了半個禮,拱手道:“是你呀,商壯士,你也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錯了話,頓一頓改口道,“你來……找我?有事?”
“我找霍六伯……”商成不知道這樣李其能不能明白,馬上又接一句,“找十七叔也可以。”
“他們就在裏麵。”李其朝背後的府邸指一下。他瞄了一眼商成,馬上就明白過來,憑商成這身穿著打扮,穀府的人不可能放他進去,而且現在穀府裏亂成那樣,誰還會理會商成?他想了想,皺起眉頭道,“事情要是不緊要,你就別過去了。要是急事,一一你且和我,我去轉告他們。”
知道霍六霍十七都在穀大人府上,商成心裏更著急,他急惶惶地問道:“穀大人和霍家是……”
李其搖頭歎氣,:“穀大人就是霍公澤的佳婿,可憐他才成親不到六,如今撒手拋下妻兒……”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這死了的穀大人果然是大丫的丈夫!隻是可憐了大丫這姑娘,她才十六,剛剛過門不到六,男人就……商成腦子立刻嗡嗡亂響,都不知道自己和李其了些什麼話,也沒聽清楚李其和他了些什麼,等他清醒過來時,李其已經走出去好遠。耳邊還傳來李其的聲聲咒罵:“……奸佞!奸佞害人!奸佞誤國!穀少苗,穀大人,你死得冤呀!死得冤呀!”
商成知道自己的身份進不去穀府,而且即便人家讓他進去,眼下這當口他也幫不上什麼忙,隻有趕緊往回走。他還得把消息告訴家裏的人,讓他們別為親人們擔心一一剛剛成為霍士其女婿的穀少苗穀大人當然還不能算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