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1 / 3)

狂風卷著雪花,肆意蹂躪著這小小的村莊。手腕粗的樹枝,不堪積雪的重負,“哢嚓”一聲折斷,隨即與雪花相擁共舞,飄向遠方。

史玉芬盤著腿,頂著新燙的綿羊頭,穿著黑底紅花的小棉襖,坐在燒的熱呼呼的土炕上,教訓著兒子:“記著,當老師的女孩不能要。老話說的好,‘十個先生九個驢,剩下一個還長尾巴’。當護士的也不能要,整天照顧病人,不知道摸過多少男人了,想想就覺得惡心……”

在王家,丈夫王大剛隻是戶口本上的戶主而己,真正當家作主的,卻是史玉芬。這女人臉色蠟黃,又矮又瘦,一雙小小的三角眼閃爍著鷹隼般犀利的光芒,一看就知道肚裏頗有溝壑。在家裏,她說一,沒人敢說二。據說,她對兒媳婦的要求有二十四條,隻是不知道,這世上符合她苛刻標準的女孩是否出生了。

“媽,可欣是白領。”王子文坐在炕沿上,笑著說,“不是老師,更不是護士。”

他戴著副黑框眼鏡,長的斯斯文文,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股書卷氣。

“哦。”史玉芬翻了個白眼,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露出一口黃燦燦的大牙,“哪所大學畢業的?和你那學校相比怎麼樣?還有,她家啥情況,父母有退休金沒?”

這史玉芬,不讓她到戶籍科,簡直就是浪費!查戶口的都沒她這麼詳細。

王子文連忙說:“她倫敦傳媒學院的,就我上那所三流院校,哪能和人家相提並論呢。可欣的爸爸在長年在國外,媽媽是開畫廊的,沒退休金。”

他讀的大學確實不咋的,不過他們村極小,在好幾年才有一個新生兒的嚴重低生育率下,王子文便成了村裏十年來唯一的大學生,也成了史玉芬驕傲的資本。

“沒退休金咋成?”史玉芬聽了,一百個不同意,頭搖的跟搏浪鼓似的,差點沒把老脖子給搖斷,“一場病花個十萬八萬的,金山銀山也會掏空的。還有,說好沒,以後可不養老的!否則的話,累不死你!”

她說這話時,中氣十足,仿佛自己有退休金似的。他們夫婦種田為生,前些年政府修路占了他們的地,得了一筆補償款,便給兒子在城裏買了套房,雖然位置極偏僻,雖然又小又舊,可是還是讓她那纖細的腰杆立刻粗壯起來,連嗓門都高了一個音階,尾巴差點沒翹到天上去!

王子文聽了,連忙陪著笑說:“媽,這種事如果直接說的話,那我不打一輩子光棍才怪呢。”

“還沒進門就護著了?”史玉芬幹涸的眸子裏掠過一抹嫉妒的神色。

她戀子成癖,恨不能時時將寶寶拴在褲腰帶上。她的寶寶,隻能屬於她一個人,不和任何女人分享。

王大剛蹲在地上,“叭唧叭唧”地抽著旱煙,突然間冒出一句:“都二婚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其實他本也是個烈性漢子,老母癱瘓在床八年,都是史玉芬和小姑子輪流照顧的,這讓王大剛對老婆心存感激。所以大多數事情,都任她折騰去了。

一聽這話,史玉芬立刻翻臉:“二婚怎麼了?二婚她不也看上小文了嗎?再說了,前兒他四嬸介紹那個養豬的女人就不錯,家裏有錢,人也能幹。要嫁小文的女人,從北京能排到海南島呢!再說了,咱們家滿門黨員,她家可有海外關係,明明是她高攀我們家了好不好?”

別說二婚,就是十八婚,在史玉芬眼裏,她的寶寶也是最好的。世上還沒她寶寶配不上的姑娘呢,娶個公主都綽綽有餘。至於滿門黨員,這話水分極重。一家三口,除了王大剛是黨員,其餘都是群眾。就連那唯一的黨員,在史玉芬的高壓政策下,也早早舉起了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