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被漸漸地拉長,我們都不敢妄加猜測此時的情形,懷冥的身體是否能夠痊愈,似乎就要聽天由命了。
他彎曲的脊背瞬間挺直了,背上紮著的銀針在這一刻反彈過來,如同細密的雨絲一般朝著我的方向刺過來!
師叔雙手在空中一抓,那些銀針瞬時改變了方向,悉數落入他的藥箱之中。
呼,好險。
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師叔不緊不慢地收拾好了他的藥箱,一把扯過我的手腕,低聲道:“讓師兄在這裏就好,我們先出去。”
我又扭過臉去看了一眼三師姐,她應該聽到了師叔的話,毫不猶豫地轉身,踏出了門檻。
“他……沒事吧?”
問出來這個問題的時候,三師姐頗猶豫,大抵是覺得懷冥的傷太過嚴重,在人世間來看,或許會治不好。
於是我搶先一步,在師叔大人還沒有張口之前回答了這個問題:“當然沒事了,我們師叔大人是誰啊,就沒有他治不好的病!”
說完了還給周念沉遞了個眼色,卻是遭到了他的冷眼。
透過窗子,他望房間內瞧了一眼,便說:“懷冥這次是舊傷新傷一並發作,若不是師兄及時趕來,本尊很難保證他的安全。”
搞什麼啊,他的自稱竟然又變成了“本尊”?這一刹那我瞬間有了一種還在崇望的錯覺,好像他依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師叔,而我依然是為他每天打掃清序殿的苦力。
他一貫威嚴,我一貫笨手笨腳,甚至說話都說不好。
如此,我還是要安慰三師姐。
“師尊都來了,二師兄會沒事的,別忘了他可是神仙啊!”
我拍著她的肩膀,幹幹地笑了兩聲,隨後便是遭到了師叔大人的白眼。
沒有了話音,留下來的,隻有沉默,無邊無際的沉默。
甚至飛過天空的鳥兒也沒有了叫聲,樹葉落下也沒有了聲響。
等待,真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嘎吱——”
拉長了的推門聲在四周顯得格外刺耳。
但在我們聽來,卻是無比的愉悅。
轉過頭去,看到的是段西河疲憊的神情。
他以手扶著門框,招呼三師姐說:“裳葉,你們這段情劫再過不去,別說達到出仙境界了,能把你們兩人的仙身保住就已經很好了。”
三師姐嘴唇微張,很快地,她又止住了剛剛想說的話。
“師尊……我……”
“本尊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目前本尊先保住了懷冥的性命,去與留,都由你們兩個人來決定。”
三師姐頓時喜笑顏開,不知是因為那句“保住了懷冥的性命”還是“由你們兩個人來決定”,也或許兩者都有。
她迫不及待地對著師尊段西河行了一個弟子之禮,道:“謝謝師尊!”
段西河抬手:“不必。本尊不喜歡勉強任何人。若是你們還是回去修仙,崇望自然歡迎二位,但若是你們放棄了仙籍,你們——懷冥和裳葉,便不再是崇望人,也不再是我段西河的弟子!”
他說的很是決絕。
原本笑嘻嘻地要邁過門檻去看懷冥的三師姐裳葉,在話音未落的時候,停下了她的腳步。
我也驚詫了。
仔細想想,確實也應該這樣。如果他們真的為了兩廂廝守而放棄了仙籍,那麼又怎麼能夠做崇望門下的弟子?
昔日崇望赫赫有名的二師兄和三師姐,師弟師妹們的典範,竟然就拋下仙籍廝守在人世間,這對於崇望而言,本身就是一種不利的言論。萬一再被其他人傳來傳去添油加醋,這事情豈不是會越傳越離譜?
與其如此,倒不如先對外宣布是因為他們二人背叛了天規,崇望才將他們逐出師門廢為凡人,這樣,也好對天帝那邊交代。
但若是交付給天帝來處理,又不知會用怎樣的法子來懲罰他們。
段西河能夠做到這一步,對於二師兄和三師姐,著實是一種莫大的成全。
三師姐壓低了聲音,道:“師尊,請給我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定然會給您一個答案。”
“也好,也好……”
他回答的言語之中,透著許許多多的無奈。
他們,均是段西河一手帶大的徒弟,如今就像是自己養的姑娘小子都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他,已經管不住了。
父母之心,不過如此。
我定定的看著段西河,發現他的腦後有了絲絲白發,登時一陣心酸,淚險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