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隆冬。
正是一年中洛水河畔人最少的季節,河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而河畔邊,貧瘠的土地被覆上一層清冷銀色。
岸邊隻寥寥幾人,站的方位各不相同,卻都不約而同,往同一方向望去。
河畔站著個姑娘,身段窈窕,抱著盞湯婆子,從她披著的雪白大氅看去,大概是富貴人家的千金。
她已站了許久,紋絲未動,想來是在等人。
卻不知這寒凍地,有什麼好等?
幾人在心中猜想紛紛,全然不知何時,那姑娘將大氅一脫,湯婆子放下,如魚躍水,穿破那層薄薄的冰,濺起層三尺高的水花,入了寒涼刺骨的水中。
她的兩樣物件擺放得整齊,仍在原處安然無恙,隻是主人已無影無蹤。
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姑娘竟想自盡,她在岸邊躊躇不決,他們卻隻道她纖腰束素,怕是不足二尺,等的那位情郎可謂享福。
幾人心急如焚,起初還想充當回好漢,可看著那被破開的窟窿,一眼望不到底,水麵還在冒著絲絲寒氣,叫人望而卻步。
正在此時,又不知從哪冒出個少年,戴著頂破舊的狗毛帽子,穿的棉衣也破破爛爛,他隻望了眼窟窿和眾人神色,也沒問上一聲,把棉衣帽子一脫,朝著窟窿跳了下去。
圍觀的人擦去臉上被濺的冰水,邊踱著步驅寒邊為他們祈禱。
萬幸,不到半盞茶時間,少年帶著姑娘上了岸。
他將姑娘放平,擠壓起她腹中積水,這時眾人才看清,姑娘容顏猶如仙女一般,僅從五官看去,滿是不諳世事的純淨。
她麵色被凍得慘白,可雙唇依舊如春日的桃瓣,粉嫩得能掐出水來。
她應被稱作少女更為貼切。
少年動作循環往複,直到少女吐出積水,悠悠轉醒之際,才撿了帽子和棉衣,欲起身離去。
少女卻扯住他破爛的衣襟,“敢問少俠大名?”
少年回身瞥了她一眼,清秀的眉頭蹙起,語氣清淡:“要是想報答,就別再找死。”完他一點點扳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眾人見到,本來被凍僵到虛弱至極的少女,此刻不知從哪來了力氣,提起湯婆子和雪白大氅,朝著少年身影跌跌撞撞奔去。
眾人踱著腳陣陣感歎,自古都英雄難過美人關,且不知今日這位少年英雄,是否能夠抵擋這柔弱少女。
河畔右岸是三三兩兩的村落,昨夜正值鵝毛大雪,落了一夜,直到早間才停歇,屋子都被裹了層新衣,遠遠望去,隻覺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哪。
少年輕車熟路,瞅準個方向徑直而去,雪地被踩出了不少腳印。
在他身後,有腳印覆上他的腳印,不依不饒。
少年被纏得沒法,突然回頭瞥她:“你到底跟我要跟到什麼時候?”
少女眼中隱隱含淚:“我活在這世間已了無生趣,你究竟為何要救我?”
少年蹙了蹙眉:“那我算是白救了,你不如現在重新去死,我不攔你。”
少女吸了吸鼻子,看著不遠處村口前有井,便丟了手中拿著的物件,踉踉蹌蹌往著井口而去。
“還當真了?”少年鎖著眉自言自語一句,抬眼間見到她身形越來越快,趕緊撿起她落了的東西,在她接近井口前將人截住。
“你到底想要怎樣?”他的語氣透著絲絲無奈。
少女用泛著紅的眼睛望他,“我本一心求死,卻被你陰差陽錯救起,還不準我再死第二次,既然如此,你日後便要對我負責。”
“什麼?”少年嗤笑,“還有這樣的歪理?”
恰好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少女冷得牙齒打了個顫,“你從…從前未聽過,可現在知道了?”
在冰雪地下談話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少年帶著她來到他在村頭的屋子,屋前有片的地,種滿了白菜,眼下已經被霜打得抬不起頭。
屋子有兩間,一大一,大的是正屋,的是灶房,灶房裏的柴碼得整整齊齊,少年抽了幾根出來,又抱來細鬆枝和枯樹葉,就地燒起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