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染？”
“啊，我在聽！”其實我是在想，即便我沒有聽，我也知道他在說什麼。
林牧白說：我剛剛說了什麼？
我咬了咬唇說：林牧白，你不用不放心我，未來的路還那麼長，雖然一個人走難免孤單，但我會堅持下去。
林牧白冷著聲音說：莫小染，你根本就沒有在聽對不對？我說的是，我從來不記得你，卻還固執的要和你在一起，現在爺爺被我害死了，我覺得很不值得，為了你，很不值得。我很後悔！
我睜大著眼睛，不可置信。
林牧白又說：我很後悔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記得有沒有愛過的女人，害死了爺爺，這幾天我老是做夢，夢見爺爺不肯原諒我，夢見他很痛苦很孤苦的一個人走在虛無縹緲的空間裏。所以，莫小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的眼睛仍然睜著，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他因為內心愧疚不能和我在一起，他因為要完成爺爺的遺囑和別的女人結婚，撐起林家，我都能理解，可是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顫抖著問：所以你覺得不記得我卻還要和我在一起，導致爺爺被我們氣死，你很後悔？所以，你很後悔愛我對不對？
林牧白呷了一口咖啡，語氣越發的冰冷，糾正我說：確切的說，是我不能知道自己有沒有愛過你，還執意要和你在一起，這一點，我很後悔！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把咖啡都喝光了，最後說：我從手術台上下來，在病床上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淩晨，或許我一直都錯信了自己的直覺。如果我不是那麼固執的要和你在一起，而是和淩晨結了婚，一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爺爺也不會活生生被我氣死！
我咬著唇，陡然間抬起頭來，我說：林牧白，我聽到了，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沒有別的事的話，我要走了！
林牧白說：那家店以後不會有貨源過去，你看如果業績不好關了就關了，生活費我每個月會打給你們，我看到過離婚證，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想把手裏的酸奶潑過去，最後還是住了手，畢竟是我愛的人，我又能怪他什麼呢？
也許是情緒太過失控，我在站起來的時候，用力過猛，肚子撞到了桌子，登時一股鑽心的疼蔓延開來。
在我離開之前，林牧白並沒有多看我一眼，徑直離開了座位，朝外麵走去。
我想開口，可想起他剛剛的那句話：如果我不是那麼固執的要和你在一起，爺爺也不會活生生被我氣死。我知道他的自責，當自責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會試圖轉移，試圖讓自己來恨我，試圖按照爺爺之前希望他走的路線去走，以減輕那些痛苦。我理解，我都理解，所以，眼睜睜看著你說那樣的話來傷害我，眼睜睜看著你離開的背影，我卻恨不起來，我無法恨你。
當然，當我以為我看到的，想到的這些就是全部的時候，事情往往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簡單，至於複雜在哪裏，便是後話了。
我疼得皺著緊了眉頭不，汗大滴大滴的冒出來，滾落下來。我雙手捧住小腹，這個孩子我用了那麼多的心思，那麼注意的去愛護，卻終究還是在他爸爸離開的時候，也想離我而去嗎？
我給真真打完電話，再也沒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服務員以為我和林牧白爭吵過後，需要一個人坐下來休息靜一靜，所以也沒有上前來打擾。我感覺得到雙腿間有濕意，就像上次在滑雪場的時候一樣。我想，現在都四個多月了，這段時間除了往返了北京與J市，但也沒有做太劇烈的運動，應該不會有事，我安慰著自己。
聽見救護車的聲音，抬頭朝外麵去看的時候，就見拐角處站著一個身影，緊抿著薄唇，雙拳緊緊的握著。
林牧白，你說的那些傷害我的話，你也不忍了嗎？
真真到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了。我的最後記憶停留在看見林牧白站在那道拐角的時候，心裏的惆悵與哀傷無限的彌漫，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是晚上，很黑，醫院的白熾燈很刺眼，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手伸向小腹，我以為會很一直存在的、堅強的寶寶竟然不在那裏了，我感覺不到他的動靜，仿佛肚子也小了。我抓著頭發，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真真和石淺華說著什麼，進來之後壓代了音量。看見我醒了，明顯的緊張了一下，也許是不知道怎麼應對即將發狂的我。
然而，最初的抓狂過去之後，我安靜下來了。如果這就是老天要求我走的路，那便這樣走下去吧。沒有林牧白，有再說別的東西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