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四點,陳先河聽到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林鉞?
陳先河突然意識到什麼,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原本應該有人的地方空了,而炕沿邊上多出了一個頭頂,又躲在那裏了。
林鉞似乎有感應,努力挺直了上半身,與他對望,眼神清澈明亮。
陳先河穿了衣服,蹲在他麵前,“你睡覺都不脫衣服的嗎?”看了他一會兒,笑了。
“謝謝!”林鉞低下頭,聲道。
“嗯!”陳先河應了一聲,揉了揉他長到鼻尖的頭發,悄悄打開房門,“跟我走。”
林鉞掙紮著站起來,回頭看了看兩個睡得正香的年輕人,輕手輕腳跟了出去。
來到院子,發覺有點冷,兩個人摸到了陳先河幾人開來的suv,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你不想點什麼嗎?”陳先河率先開口。
“沒有。”林鉞看著他平靜的開口。
“沒有?”陳先河有點生氣,“我如果沒認出你來,沒有帶你出來,你該怎麼辦?”他甚至覺得那個騙他們到這裏來的人很可能是這個看起來無害的胖子。
“可你認出來了,”林鉞定定道,“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會出來的。”
“不出來?”陳先河驚訝了,以他的才智應該能很輕鬆的逃出來,而不是無能到依靠人來救他,難道他心甘情願?“讓人關一輩子?”
“我本來就沒什麼指望。”林鉞麵色素沉,盯著前麵的靠背。
“你不是林家那個才?”陳先河懷疑了,年齡、名字都對的上,毫無疑問他是當年聲名鵲起的林家才。
“不是!”隻有這兩個字斬釘截鐵。
“那……”陳先河麻爪了,當事人都矢口否認,他又不能揪著人的衣領子強逼著承認,人老了,做什麼呢也沒有了年輕時的勁頭,既然不願意,自己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你想知道為什麼,對嗎?”林鉞反問。
“你,”陳先河原想方便嗎,卻被打斷。
“我媽,做個普通人就好。”
“我答應你,不過…”陳先河停頓了一下,“你的身份…應該會有人懷疑,畢竟當年你的名氣還是挺大的。”子,你愛不,還做個普通人?有的人生來就注定不是普通人,那些年才林鉞的名頭那是多響亮,年紀就可以跨越多少教授專家的領域,任誰也隻能望洋驚歎,才!
“林鉞的身份?”林鉞一副我不是,我沒有的樣子。
“你的身份證,忘記還給你了。”陳先河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又無從問起,隻得伸手從兜裏掏出來,遞給他。
“很多時候,隻能看著它,我想過要把所有人踩在腳下,想了整整五百一十三。”林鉞平靜的接過來,大拇指摩擦過照片,停留在林鉞這兩個字的地方,狠狠地捏著。
陳先河安靜地聽著,這個時候他是該要發泄一下的,本來以為他回來會看到滿地狼藉或者什麼,也許他期待看到,但是他就那麼坐著,一下一下的磕自己的頭,沒有人在經曆過絕望和長久的孤獨,還能夠安然無恙!
“我甚至花了整整三十的時間,學會了開那種簡單的鎖,然後有一,我終於出來了,我看到了田地,看到了溝裏流過清亮的水,很甜,我喝了很多。很快我發現,地雖大我卻無處可去,我找了個地方坐,可能是一個時、兩個時,也可能是幾分鍾,我看到那麼藍,草那麼青,人們因為忙碌而高興,”林鉞平靜的著,似是別人的事一般,“看到那些,我很欣慰,原來這世界,沒有我也依舊那麼美好。”
陳先河張了張嘴,想什麼。
“一個死過還活著的人,已經沒有什麼不能讓他平靜接受的了,可能這就是心死了的樣子吧。”林鉞的思維邏輯並未因被禁錮而有混亂,從他上車坐下,除了偶爾的轉頭和話,他的身體仿佛每個關節都擰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這個,我已經不需要了,她,做個普通人就好,”林鉞輕輕的把這張曾經珍視的卡片交到了陳先河手裏,“我想做個普通人,即使我現在就算拚盡全力也隻能做個普通人,像她的一樣。”
陳先河拿起來,看了看,揣進了自己的褲兜裏,“你放心,以後再沒有林鉞這個人了,而你就是你自己,新的。”
“隻有你。”
“隻有我!”
陳先河知道這幾個字的分量,雖然沒有血腥,沒有暴力,但是異常沉重。
“我沒地方去!”
“你還有什麼信得過的人嗎?”
“你!”
“親人?”
“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