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明月。
老爸安大力目不識丁,在我還沒出生時,就為我的名字急得團團轉。
當他知曉老媽難產走了,一時大悲,竟想上吊自殺,就在他把頭鑽進麻繩的一刻,瞧見了一弧清冷的月色,正好,在繈褓中的我哇哇大哭了起來,便將我取名為明月,寓為思念老媽。
我有一個姥姥,她叫安小梅,村裏的人都叫她梅婆,她特別疼我,因此我缺少的母愛就從她那兒源源不斷地獲得,從未感到自己比其他人家的孩子少了些什麼或低人一等。
說起來姥姥,她的職業很是獨特,是個半仙,由此,她在文革時期受到了批鬥,僥幸沒死。
至於我的姥爺,聞所未聞,村裏老一輩的人都說,有一回,姥姥跟著曾姥姥去祭拜河神,突然洪水一來,把姥姥衝走了。
洪水一過,村裏的人找了她三天三夜,便估計她已經死了。那時姥姥正值花樣年華之際,大家都為此感到惋惜。後來村民下地的時候,在田埂的一個草堆裏發見了她。
其實,洪水並沒有途徑那塊田地,為何姥姥會在那裏,這個隻能靠猜了。
聽聞,那時姥姥渾身赤條條的,但村民不敢說半句蜚語,因為姥姥是個善良的孩子,經常幫他們的忙。
沒多久,姥姥懷孕了,村民都猜著了,這一定是鬼胎,鬼的孩子。曾姥爺,就是姥姥的爸爸,勃然大怒,臉上甚是不光彩,拿著手臂粗的棍子追著姥姥滿村子地跑,就是為了把她肚子裏的孩子打掉。
但是,孩子沒打著,自己摔個跟頭,走了。
時間如蒼狗過隙,姥姥順利生下了我媽。
我媽還沒成年,就被我爸給搞大了肚子。
不知是趕巧還是怎地,我一出聲,我爺爺奶奶就駕鶴西去,自打那以後,村裏的人在我的背後對我指指點點,慶幸,我爸並不因此怨恨我,隻不過他從來沒給我慶生。
由於我爸不懂得照顧嬰兒,便請了我姥姥過來照顧我,這麼一照顧,就是二十年的事了。
從小,我身體就不好,兩天三頭不是感冒就是發燒,喝口涼白開都會嗆著的倒黴體質,一天裏,老爸至少抱著我往村子的小診所跑兩三回。小診所幾乎可以說就是我的家了。
姥姥曾說過,我這是陽氣匱乏,陰氣入體,導致多病纏身。
不過這免不了要花錢,老爸是個莊稼人,哪來那麼多的錢,於是就厚著臉皮到處借。
結果,在我有了意識後,他在一個月黑風高夜裏走了,留下了一屁股的債,有人說,他偷渡到了香港,賺了大錢,娶了小老婆,不會回來了,也有人說,他去了關口那一帶,路上餓死了,眾說紛紜,真真假假,誰也猜不準。
之前有老爸在,村裏的人至多在背後搬弄是非,老爸一走,村民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小貨鋪賣給我的東西總是比別人貴上一倍,若是我買菜的時候,不小心碰著了攤上的菜,就被逼著買下來,否則攤主就要打死我。
然而,我還是有一個很要好的小夥伴,他一點兒都不會厭惡我。
他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小胖子,肥頭大耳的,走路還特別慢,他叫程大虎,人如其名。
不過,他對我特別好,有啥吃的,都會有我的一份,說實在的,我還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他總誇誇其口地說自己的膽子大到能把老虎嚇跑,其實他的膽子並沒有那麼大,純粹就是逞強,隻不過他所有的逞強都是心地善良。
話說八十年代,農村的孩子能玩的就是在河裏洗澡抓魚,或者上山爬樹,還有就是夜裏一起去小巷子裏冒險。
大概在我七歲的時候,中秋節的那一天,正是我爸走的那天。
午飯過後,姥姥就被村長叫了出去,老爸又下地了,下地之前叫我留在家裏剝豆子,說是今晚要炒個雞丁麥豆香飯,於是我興高采烈地搬了小板凳,坐在榕樹下,勤快地把麥豆那綠色的殼剝開了,把綠綠的豆子放進一個竹編的小簸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