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1 / 3)

章節5

我最後最後的希望,隻是不想把你遺忘。

很多時候,本想要人陪, 對方卻想要更多, 我不知道怎麼拒絕。

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像男人的玩偶,特別是想到你的時候, 我特別難過。至少,他們是喜歡我才想接近我。

阿甘從沒想過自己所做的事有什麼目的,他僅僅是想做,就做了。我就好像電影裏麵的珍妮,到處追求,卻從未得到。

上帝讓人相愛,就是因為他恨人類。北京地鐵。每天數以百萬計的人在這巨大的地下隧道中洶湧往來。人們排著整齊的隊列,沉默不語,仿佛活在冥間。

每當列車轟隆隆入站,車門洞開,隊列散成煙花,沉默地向車廂內湧去。維持秩序的誌願者很快淹沒在人浪中,隻剩下他們聲嘶力竭的聲音:“排好隊。逐次上車不要擠。”

順利地搶到座位的人,立刻掏出手機,埋頭擺弄起來,再也不看別人一眼。那些沒搶到座位的人,也會找一個盡可能合適的姿勢站穩扶好,然後掏出iPad、Kindle、手機看起來,一個個神情冷漠。而這份冷漠,卻各不相同。

瘦削男人掃一眼立刻看向別處,一有人過來,就裝作閉目養神。

沒文化又愛獵奇的掛金鏈子的黑胖子、穿假裘皮衣化著濃妝的外地婦女,眼睛圓睜看著出出進進的人群。

麵目蕭條的中年人穿著破舊的大衣,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就不合上。他的哈欠是如此之長,你還以為時間靜止,或者他已氣絕身亡。

旁邊的男人“矮小方”正好像一隻特賴皮的北京狗,兩隻黑眼仁奇怪地向兩側分開,他看起來在看別處,實際上他在用斜眼偷偷地盯著女孩子穿了緊身褲的腿。

車廂中部,一群女孩子正在興奮地大談男人。

“今天給騷老黑打電話,騷老黑不來,平時纏著我趕都趕不走,這最近看來是約到人了!”

她每次幾乎是最吵的,聲音好像一道快樂的閃電。她輕輕蹦跳著作可愛狀說:“今天認識的那個男人長得很有意思,說話也很有意思,他過來遞名片,說:‘我叫完犢子。’”

另外一個女孩說:“你太他媽幸福了,追我那個長得沒意思,說話也很沒意思,他叫馬寧,整個開會就說了一句‘到!’”

女孩們哈哈大笑。

在笑聲中,她突然說:“不好意思。”

她從包中翻出手機接電話:“這不是和幾個姐們兒出去玩嘛,我去,你別總是盯得這麼緊好嗎?不就是吃個飯嘛,我馬上回來!得了得了,我警告你呀,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自由!”她的口氣十分不耐煩。

其他女孩羨慕嫉妒恨地調侃她:“多長時間了,還這麼甜蜜呀?我要是有您這麼一位,就天天在家守著他,不讓他跑了,誰還陪騷老黑玩呀。好男人多難找呀!”

“喲,這麼忙還不放過完犢子啊?幹脆把完犢子送我吧。”

她快樂地在女孩子們麵前對著電話裏麵嬌嗔,語氣中帶有一絲威脅和生氣:“我去,你怎麼又不放心呀?這就在路上了,一會兒就見到了。你要是老這樣給我打電話,我就不理你了。”

突然傳來一陣鈴聲。

車廂中的人們都看向她正在講話的手機。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怔在那裏。鈴聲越來越大,她看了一眼屏幕,滿臉尷尬地接起電話。

電話裏的聲音讓她臉色更難看了,她說:“謝謝,我不需要保險。我在開會。”

她默默放下電話,再也沒和大家說話。

她沒有發現一個男孩正盯著自己,每當她回頭,男孩都會立刻望向別處,冷起臉擺出高傲冷漠的樣子。這男孩穿著黑皮夾克,背著年輕人愛背的硬殼背包,包上掛著頭盔。

女孩子們擠眉弄眼,繼續說些獎金呀,年假呀,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現。

車廂門打開,她奮力擠出車廂,沒和大家說再見。

她走在長長的通道中,這裏並不是她的目的地,看來是個巨大的地鐵換乘車站。四麵八方都是通道和上上下下轟隆隆沒完沒了的滾動電梯,運送著一撥撥行色匆匆神情冷漠的人群。

她呆呆直立在扶梯上,蒼白的臉一如身邊所有的人,無神地看著前方。

在她前麵,有位穿著假皮草的妖豔女孩子在興奮地大聲講電話。這些剛剛擠入大城市的年輕而又沒有多少文化的姑娘們,仿佛幹枯樹枝上五彩斑斕的鸚鵡,給沉默的人群帶來了少見的歡樂氣息。

她往下走了一級,離那快樂的姑娘稍遠一點。

她在人潮中擠出陌生的車站。扛著行李的民工和禿頂的大叔們在出口處四散,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她走了多久?十分鍾?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再次回到地鐵站台的另一端,距離出發處大約兩百米。她在地下繞著地鐵站轉了一圈。這一端人已散盡,她隻有一個選擇——一條更加幽暗的出口通道。那是一條通向商場的通道,商場的幕簾已經拉下。節能燈嗡嗡地響著。她確定自己迷路了。

她在自動售貨機前買了幾罐啤酒。在寒冷的過道裏坐下來,迎著冷風慢慢地喝。

她掏出手機撥通那個最熟悉的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什麼話也不說。她不斷重撥那個號碼,就這樣一直撥,一直聽著手機裏的聲音。

天色暗了,大廈和路邊招牌的燈光逐漸點亮,而天空的粉紅和昏黃轉眼不見。在龐大的立交橋兩側,車輛川流不息,有些地方塞車,形成緩緩移動的密集燈帶。

她的臉緊貼著冰冷的手機,看著夜晚的城市,看著燈火璀璨,眼淚悄悄流下來。手機的微光照亮她濕漉漉的臉頰。

而手機的另一端隻有無人接聽的忙音。那個號碼,她恐怕再也無法撥通了。

她舉著沒有回應的手機,大口大口地喝著一罐又一罐的啤酒。

天色已晚,孤零零的女孩走在路邊,穿著緊身褲的兩條腿,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看起來就像腳受傷了。一輛出租車剛剛棄她而去。她仍然做著打車的手勢,看著一輛又一輛車無情地駛過身邊。

突然一個男孩在她身旁停下摩托車,掀開頭盔,拉下罩住臉的阿拉伯方巾,問道:“要幫忙嗎?你的腳受傷了嗎?”

居然是他。她好像不敢相信會有人主動停下來要載她,她的眼神有點躲閃。

她機械地微笑著說:“我喝多了????找不到路。”

“我送你吧,先上來。”

她還是那麼尷尬地笑著說:“這合適嗎????”她一嘴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