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光明動了感情,柳俊便道:“張伯伯,貧困落後,有時不僅僅是客觀原因造成的,主觀上也有原因。特別是落後地區的群眾,思想觀念很保守,不願意接受新生的觀念和新生的事務。
這個才是根本的問題。老是窩在一個地方,不走出去看看,見見世麵,開闊一下眼界,落後的狀況是很難從根本上改變的。我和白楊同誌,當初計劃搞這個支教方案的時候,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希望這些應屆畢業的大中專學生,不但將文化知識帶到落後地區去,還要將外邊有用的信息,將新的思維和思想都帶過去,在改變學生知識結構的同時,也改變群眾的思想結構!”
“得好!”
張光明輕輕拍了一下茶幾,神情有些振奮。
“柳俊,這個思路很對頭!”
柳俊便欠了欠身子,謙虛地道:“我也就是紙上談兵而已,當不起張伯伯這麼誇獎!”
張光明擺擺手,道:“柳俊,今你是來我家裏做客,也就是隨便聊聊,不是什麼正式的談話,你也不要拘謹,想到什麼就什麼,不要緊的。”
柳俊便連連點頭。
張光明沉思道:“以前我們也曾組織過幹部下鄉,效果不是很理想。”
“張伯伯幹部下鄉和大中專畢業生支教活動,我認為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柳俊道。
“哦,看,區別是什麼?”
“本質的區別在於身份不同。幹部下鄉,是帶著指點和領導的心態下去的,比較習慣於號施令,一般不會坐下來和群眾深入交流意見,了解群眾真實的想法。我們的群眾實話吧,對於幹部有一種然的畏懼心理,幹部不真正沉下去,群眾不會和你交心的……”
到這裏,柳俊頓了一下留意張光明的反應。
“嗯……接著,接著……”張光明笑了一下:“你這個柳俊,我不是和你了有什麼什麼嗎?幹嘛瞧來瞧去的?”
一番話又得大家笑了起來。
張嘉瑋望著柳俊,神情複雜。
這子,是個角色!
以前來家裏拜訪的官員多了去了,許多幹部的年齡遠比柳俊要大職務也要高得多,在張光明麵前無不心翼翼,戰戰兢兢。
像柳俊這麼表現出位的,可謂少之又少。
“好的,張伯伯……我覺得這次安排去支教的大中專畢業生,最起碼呆在鄉村的時間就要比下鄉的幹部們長得多也有一年吧?又和學生以及家長們打交道,比較容易與群眾打成一片得他們的好感和信任,出來的話群眾會比較相信。”
張光明微微頷道:“那麼在這些學生去到鄉村之前,你們團省委是不是有一個短期的培訓計劃?先就要讓他們有一個正確的思想觀念嘛。”
柳俊連連點頭:“伯的指示太英明了一定會轉達給我們團省委的領導知道。”
張光明就笑了。
“什麼指示不指示的?就是個建議罷了。
”
柳俊微微一。
其實支教前的培訓活動,團省委就有安排。不過張光明既然如此,柳俊也沒必要點破。總不能你樣樣都設想得周到以極,幾無領導置喙的餘地。那也太能了吧?
愚蠢的下屬,領導不會歡。但是太聰明的下屬,領導一樣不會喜歡的。
領導最喜歡的下屬是那種聰明,但跟領導本身比起來,卻又略遜一籌的下屬。這樣的下屬,用起來順手,又不必擔心他超越自己。
因此,盡管你可能實際比領導聰一百倍,那麼最終表現出來的時候,也還是要略遜一籌。這不僅僅是做官的技巧,更是生存的技巧。
柳俊在讀《三國演義》的時候,就做過總結三國的第一笨人乃是恃才傲物的楊修!
“柳俊啊,再給你們一個建議……”
柳俊忙即恭謹地道:“請張伯伯指點!”
“如果是太偏遠的山區,盡量不要派年輕的女學生去支教。安全方麵,還是要注意的。”
“是,張伯伯,我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
既然省長大人不願意“指示”,柳衙內也便從善如流,立馬就改,不是“指點”就是“教誨”,完了自己想想,也覺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