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起了場子,嚴玉成就開始下竿子。老爸純粹是“舍命陪君子”,勁頭自然不大。不過既然來了,總得將竿子放下去,虛應故事一番。
我搖搖頭,道:“伯伯,還是先打窩子吧,酒米,糠餅我都帶了的。”
嚴玉成有些詫異:“這些東西,你怎麼想到要帶的?”
“嘿嘿,你不是喜歡釣魚嗎,我就準備了些。”
我輕描淡寫地道。
嚴玉成點點頭。他如今在誇獎我這方麵,也越來越像梁國強了惜言如金。仿佛生怕多表揚兩句,就會將我誇壞了似的。
得,看來往後也不用指望他老人家誇我了。我得空還是賣力巴結嚴菲好了。
我灑下酒米,糠餅,這才慢慢理順釣線,開始裝蚯蚓下竿子。現下還沒有收獲,嚴菲左右看看,跑去采野花了。
“晉才啊,上了幾班,感覺如何?”
嚴玉成雙眼盯著浮子,像是很隨意地問道。
“嗯,還行……”
這話不大好回答,老爸也就模棱兩可。
我眼睛是瞟著浮子,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仔細聽嚴玉成的每一句話。老爸接任寶州市委記沒幾,剛到地區那會嚴玉成有沒有跟他深談不得而知。估計應該是談過的。前後任之間交接,就一些問題交換一下看法,也是理所當然,不犯什麼忌諱。但想來談得也不算太徹底。不要看一個寶州市,細論起來,不知有多少需要特別注意的,一次談話焉能麵麵俱到?料必嚴玉成釣魚是實,非得拉上老爸這個不愛釣魚的人,借機再交流一下也是實。
“幾名市委常委的性子,摸得怎麼樣了?”
“都談過一次話。”
老爸答道。
嚴玉成微微一笑。能做到寶州市的市委常委,誰不是有兩把刷子的?光談一次話哪裏夠?不過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凡事還得慢慢來。
聽他倆聊,我在腦子裏挨個將向陽縣的縣委常委過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伯
州市的政法委記叫什麼名字?什麼資曆?”
“叫章傑,兼任著地區公安處副處長和寶州市公安局局長。”
嚴玉成瞟了我一眼,道。
商討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倒是從來不將我當成“臭子”。
我又看看老爸,言下之意自然是問:這個人,你對他觀感如何?
“章傑看上去還是很能幹的一個人,在公安係統也有許多年頭了。”
老爸道。
“能不能幹再吧,這人有什麼背景?”
嚴玉成詫道:“你怎麼忽然關心起政法係統的人來了?”
嘿嘿,如今已是八三年六月份,眼看著席卷全國的“嚴打風暴”即將來臨,老爸初來乍到,就碰上這麼場硬仗,難道我不該關心一下這位寶州市政法係統的“一哥”?老爸上任的第一出戲,演好演壞,這人可是個關鍵。
“我看現在寶州市的治安形勢很嚴峻。治安搞不好,老百姓要戳脊梁骨的。”
我找了個得過去的理由,總不能當真扮演“諸葛亮”。
其實比較起來,寶州市的治安狀況算是很不錯的了,全國各地近來重大惡性刑事案件頻,流氓惡勢力十分猖獗。許多地方甚至到了流氓混混光化日之下行凶殺人,強奸女青年的地步。
嚴玉成將臉一板,道:“你是在我寧靖不力麼?”
糟糕,一不心忘了嚴大記的臉麵。
我忙賠笑道:“伯伯,不是這個意思。現在治安形勢嚴峻的,遠不止寶州市一隅之地。全國各地大都如此,這是一個全局性的問題。”
嚴玉成臉色稍有好轉,“哼”了一聲,道:“這還像句話。嗯,這個章傑的叔叔是省廳的章廳長。”
“親的?”
“當然是親的了。”
我閉上嘴不再吱聲。
有這麼強力的靠山,這個章傑該當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吧?
這時候嚴菲采了許多顏色各異的野花過來,坐在我身旁認認真真編“花冠”。瞧著一個如此清美麗的女孩子神情專注的模樣,實在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以至於有魚咬了鉤,浮子被拖下去好一陣,本衙內尚未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