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麼,老爸如今才算真正站到了仕途的起點上。縱觀國內的官場,從中央到地方,主要領導絕大部分都有獨當一麵的經曆。沒有這個主政一方的經曆或者雖有這個經曆但成績不佳的人,是很難擔任更高一級政權機構的黨政一把手的。
一直以來,老爸追隨嚴玉成,亦步亦趨,甚少發出自己的聲音。嚴玉成明大局,有擔當,誠然是值得追隨的老大,不過老爸自家也要有拿得出手的能耐給人家瞧瞧才行。如今是時候了。這也是我堅持要和老爸再深入談一談的原因。
貌似從前,咱爺倆還沒有進行過這種麵對麵的單獨探討。
老爸抽了兩口煙,道:“我不是畏難,實在是向陽縣底子太差,要用錢的地方多得不得了,財稅局的賬麵上,現金還不足五十萬,攤到每個人頭上,不過每人一塊錢,做得了什麼事?”
聽了這麼個局麵,我也不由一陣苦笑。五十萬,也不知道夠不夠發這個月的幹部工資。我禁不住想起了前世聽到的一個冷笑話:某國家級貧困縣的縣長在總結成績時,本屆政府班子本年度最大的政績就是保住了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
保住了貧困縣的帽子,為何是成績?無他,該上繳的可以不繳或少繳,還有國家扶貧款可拿。而這國家撥下來的款子,那就是唐僧肉,誰都可以割一塊來吃的。
自然,我還不至於無聊到給老爸出這樣的餿主意。
“爸,迎難而上吧。其實,眼下最要緊的還不是資金,最要緊的是解放思想。解放了思想,才能解放生產力,將廣大人民群眾的勞動熱情都釋放出來。”
老爸倒沒有責怪我在他這個“理論大家”麵前擺弄斧子,講大道理,隻是問道:“由何入手呢?”
“聯產承包責任製!直接包產到戶,包幹到戶。”
我哦一家夥嚼碎口裏的水果糖,重重地道。
老爸渾身一震,臉色略變。
聯產承包責任製,老爸作為前縣革委宣傳部長,毫無疑問是知道它的來龍去脈的。這個責任製始於五十年代的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時期。當初多數高級社對下屬的生產隊實行“三包一獎”製。即農業社把土地、勞力、耕畜和農具固定到生產隊使用,生產隊向農業社承包投工和作物產量。如實際產量超過承包產量,生產隊除按規定得到勞動報酬外,還要得到一定的獎勵工分;如沒有特殊原因造成實產低於包產數,生產隊則要受罰,被扣減應得的勞動工分。如此一來,就把生產者的經濟利益同他們的最終勞動成果直接聯係起來,將大家的生產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大革命時期,聯產承包責任製被攻擊為修正主義的“工分掛帥”、“物質刺激”,遭到批判禁止。便是如今,也未曾明確解禁。
我知道去年底,就是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份,安徽省鳳陽縣崗村的十八位敢為下先的社員秘密簽署了一個包產到戶的協議。拉開了全國農村改革的帷幕。但眼下五六個月過去了,全國各地大部分地區,實行的還是集體生產的“大鍋飯”製。這也和當下信息不暢有很大的關係,不像後世那般,進入了網絡時代,米國總統在橢圓形辦公室內放一個屁,一時三刻,全世界都知道了。
這個時候在寶州地區這樣閉塞的內陸地域站出來推行聯產承包,是需要冒一定政治風險的。而我提出的“包產到戶”、“包幹到戶”,是比“三包一獎”更徹底的責任製,也就是要徹底打破現行的農業生產模式。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生產工具和勞動成果再分配的問題,而是觸及最根本的體製問題。
難怪老爸要震驚猶豫,又是一次“敢為下先”啊!
但我認為,已經是時候了。去年年底搞了個大棚養殖,頗獲成功。但很顯然,不能指望一兩個點子就搞活向陽縣這樣一個擁有五十萬人口的農業大縣的經濟。隻有徹底解開向陽縣廣大農民的束縛,煥發他們的生產激情,才能真正推動全縣的經濟增長勢頭。這個聯產承包的事情,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