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倘大的包廂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桌上的的菜式依舊精美如昔,樣式如初,隻可惜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溫度,如同那窗外凍了一夜的殘落的花,沒了滋味,沒了溫度,也沒有了讓人再吃的衝動。
樓圓手中的一根煙漫不經心的燃完,煙灰散了一地,才慢悠悠的起身,信步踱到窗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窗外的風景,窗外的夜色被霓虹燈染了一層淡淡的緋霧,濃重而曖昧,像是點點的星塵,暈蔓出重重的美景。樓圓微微眯了眯眼睛,漂亮的眸色裏染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暗沉,蘇玖,不知道為什麼,你越是倔強,不肯示弱,我對你就越有興趣了呢,我的好妹妹!
他不知道蘇玖記不記得,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可是他卻一輩子沒辦法忘記,那時蘇玖才十五歲吧,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的少女,穿著火紅色的裙子,眉目精致如畫,身材修長高挑,臉上卻帶著漫不經心的不屑一顧,似真似假的鑲嵌在她那完美的小臉上,仿佛她就是塵世中唯一的公主,而他們一家三口就是卑微至極的凡人。
那時候的蘇玖漂亮得讓他移不開眼睛,他知道這是她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想上前對她示好,結果她卻嫌棄的一把推開他,厭惡的說了一句:“別碰我!”
那居高臨下的厭惡眼神,讓他一輩子想忘都忘不了,那樣漂亮的顏色,恍似刻在心頭。
蘇玖,他在心頭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許久,才將煙一把摁在窗子上,步伐慵懶的離去,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蘇玖罵他,或者鄙夷他,或者輕視他,他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樓暖經常說,他有時候太過關注蘇玖,她才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當然知道,樓暖是他這輩子的妹妹,可是他控製不了自己,尤其是控製不了看蘇玖的眼神。
每次見不到蘇玖的時候,他會想她,可是見到她的時候,他又覺得她眼底的嘲弄和鄙夷刺傷了他,一直這樣循環著,他卻舍不得放下,他想,自己一定是病了。自從五年前那個夜晚見到那個穿著火紅的裙子的女生,就在他心底鉻下了不可毀滅的印象。
他開車離開,去了自己常去的地方,他覺得他壓抑了太久,今晚需要發泄一下。
蘇玖走得很急,走得很快,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替媽媽和哥哥報了仇,為什麼心裏還會難過的這麼厲害,其實這麼多年,並非她真的沒有怨過,恨過樓瑾之,五年前初初離家,她既要負擔起哥哥天價的醫療費,又不得承擔起照顧哥哥的責任,最最開始,她還能變賣一下媽媽的首飾,可是最後她越來越沒窮,甚至快交不起醫藥費的時候,她去了魅惑之都,遇見了向晚,如果不是向晚,今天的蘇玖恐怕早就毀了,所以一想到這些,她心裏就難受。
在她心中,她始終覺得是一切的災難開始就是度夏帶著樓圓和樓暖找上門,給樓瑾之看病,從那開始,平衡幸福的家庭再也一去不複返,每每半夢半醒便能聽到媽媽和爸爸的爭吵,打罵聲,久而久之,她惶惶不安,就怕有一天會失去原本的幸福。
而那一天也很快到來了,那一夜,徹底毀了一切,媽媽沒了,哥哥也重傷昏迷不醒,也許樓瑾之罵得對,她是一個掃把星,害了媽媽和哥哥,她一直在怪樓瑾之,其實又何妨不是在怪自己,如果不是她,媽媽和哥哥還會平安無事,而樓瑾之隻是加重了這個悲劇而已。
“小玖——”莫雲澤終於在酒店大門口追上了蘇玖,蘇玖的臉色很白,並不比席夏好到哪裏去,她的身子有些兒發抖,就連手心裏是悲涼的,莫雲澤抓著她的胳膊,心疼得沒有辦法言說,他看著蘇歿通紅的眼眶,盡管強忍著,眼淚要落不落:“小玖,你沒有等我。”這句話不是責問,仿佛是兩個人分開了,他追上來,而已。
蘇玖這才恍過神來,看向莫雲澤,眼睛有點兒酸澀,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剛剛有點兒失控。”她隻顧忌著一時口舌之快,鬧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最重要的是,樓家的醜事,莫雲澤聽到了,慕安也知道了,其實這些事,蘇玖誰都沒說過,還是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不給樓瑾之和席夏麵子,沒辦法,她已經忍了五年,可是看到席夏那副在樓瑾之麵前善良可憐的小模樣,就來氣,當年她就是這種楚楚可憐設計害她,讓樓瑾之一怒之下把她趕出了樓家,如果不是席夏在後麵煽風點頭,她又怎麼會跟哥哥落到那種地步,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席夏進了樓家門,自己還會留下來。
可是被趕走,和自己單獨搬出去,是兩個概念,她雖然不願意留在那個家了,可是席夏也千不該萬不該借著樓瑾之的手把她趕出了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
那是她的家,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來趕,所以她才會更怨,更恨席夏,也更恨樓瑾之不顧念父女之情,如果他心裏還存了一點憐惜,她今天對他也不會是這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