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典3876年3月份，初春，位於賽倫洲南方的聖格雷爾已初現綠意，伊萊哲大教堂的草坪上發出了星星點點的嫩芽，常青樹的樹葉色澤也漸漸鮮亮。
庭院樹下，教皇克勞狄斯正難得地翻閱一張從街頭買回來的報紙，報紙頭條寫著：帝國皇後和公主相繼被元帥俘獲，保皇黨取勝希望渺茫。
這個結果，克勞狄斯並不意外，所以他閱讀這條新聞時，臉上的皺紋紋絲未動。
畢竟，皇室的支柱倒了，一個當慣了賢妻良母的皇後和一個尚未成熟、不懂權術的皇儲怎麼可能敵得過古斯塔夫和安德烈這樣老辣的陰謀家；而且與此同時，夏爾、邁葉和德萊克曼三個保皇黨家族還得應對賽倫聯盟於邊境處的、接連不斷的騷擾，長此以往，恐怕他們很難堅持得住。
在外人看來，保皇黨的不幸是來自於機緣巧合形成的雙麵夾擊；但克勞狄斯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偶然。
“教皇陛下。”
一個身著紅袍銀甲的教會禁衛軍騎士安靜地來到克勞狄斯身邊，單膝跪地，低聲喚道。
教皇瞥了這個騎士一眼，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向自己報告什麼：“天尋怎麼樣了？”
“我們偽造的身份和船隻來曆奏效了，革命軍目前沒有生疑。”
教皇點點頭：“畢竟不過一幫土著匪徒，論起跨國調查，還是嫩了點……他們現在留在芬尼克斯了？”
“是的，他們需要足夠經費前往楚蘭，所以現在正在涅列陀姐妹手下工作——似乎是因為奈提爾強烈請求他們留下來。”
“為什麼？”克勞狄斯一挑花白的眉梢，驚異問道，沉吟片刻，卻又不等騎士給出回答便自己明白了，“嗬，估計和我想留下赫夜行是一個理由吧……聽說那個叫裏昂的小夥子在海難時‘變異’了？”
“黑衣研究部的學者們說，不是變異，而是體內的人魚血統被激發出來了。”
“所以，他是混血兒？”
“對，人類和人魚族的混血兒。至於他體內的雷係聖力……學者們說法不一，總得來講應該是由默多克?柯賽流士的血祭遺傳和某人魚氏族的血統兩者共同造成的。”
沉默了一會兒，克勞狄斯把報紙往石桌上一放，站起來，撣了撣沾到衣祙上的灰土，輕鬆道：“行吧，你們繼續關注芬尼克斯那邊那三個小娃娃的情況，我會另外派人去追查這個裏昂的由來。”
騎士猛地一低頭，以示服從：“遵命！”
……
正當這個時候，在帝國皇室領地東南部、與德萊克曼領地相接的小城中，迦南獨自一人於一座當地小貴族的私宅中醒來。
當她看到推門而入的安德烈、以及門縫中隱約現出的中央軍士兵的身影，她知道，許諾給他們以短暫庇護的、這座宅子的主人，已經背叛了她。
她隔著輕薄的白色睡裙、捂住昨晚才包紮好的腹部的傷口，一邊因疼痛而蒼白著臉，一邊從床頭坐起身來，平靜絕望地注視著麵帶一如既往、彬彬有禮的微笑行入房間內的金發青年。
她知道，這個人不再是她的表兄，而他身後的中央軍也不再是效忠於她的軍隊。
“嗬……被你們收買的人真是無處不在。”迦南咬著牙，冷笑一聲，也不再反抗，隻任由衝進來的士兵把她從被褥中拽出來，諷刺道。
可安德烈卻揮手示意周圍的中央軍退下，解開披在身外、邊緣還沾著細碎雪沫厚重披風，行至床邊坐下，一手撐著床鋪、一手輕輕摸上迦南腹部的傷口，感歎：“手下人真是下手不知輕重。”
迦南沒有說話，隻有些驚恐地往後一縮，盯著安德烈這雙清冽的、笑盈盈卻冰冰冷的翠綠色眼眸，如同被逼獵人到角落無處可逃、即將被扒下毛皮的雪狐。
“我有那麼可怕嗎？”見迦南如此反應，安德烈不禁發笑，張開五指，握住她緊攥成拳頭的手。
當安德烈的指尖碰觸到她皮膚的一瞬間，迦南猛地渾身顫抖了一下。
他的身體就如同北境的冰雪一般，冷得沒有溫度。
突然，迦南對自己這種沒來由的恐懼感到憤怒，鼓起勇氣、平複呼吸，對安德烈正聲道：“你殺了我的父親、背叛了德薩繆爾皇室，我有什麼理由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