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在一片黑暗中醒了過來。
這裏是自己的房間,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房間。
“痛……”
遊戲裏造成的疼痛太過猛烈,這仿佛能將人撕裂的感覺似乎早已深刻地印入了她的身體,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完全抹去。迎著身體內部不斷滲出的寒氣,歪倒在冰冷地板上的她慢慢蜷起身體,努力地想要忘卻上一秒內發生的一切——
燃燒不熄的大火,利刃破膚的刺痛,快速流逝的體溫,還有……
她內心深處的最為恐懼著的噩夢。
身體不能動彈,仿佛大腦與四肢的聯係被整個斬斷,無法站立,無法行走,無法跳躍,無法去到任何地方……
簡直就像多年前遭遇了事故的她,整個人都成為了一個癱瘓的廢物。
——這便是上一場遊戲反複給予她的心靈的惡魔。
……不過……還好我活下來了。
我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在內心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著這個事實,鈴音的體溫似乎逐漸回到了體內,混沌一片的大腦也逐漸清晰明朗了起來。
沒錯,時機掐的剛剛好。
時機掐的剛剛好,她通關遊戲,活下來了。
“Game……”
她胡亂在地麵上摸索著什麼,直到指尖碰到一個冰涼而堅硬的物體才驀地停下了這番急躁不已的動作。
她有些顫抖地拿起手機,並點亮了它白得近乎刺眼的屏幕。
然後,迷惘已久的她終於看到了那個期望中的答案。
“Game Victory……”
在充溢著黑暗的房間中,少女輕聲念出了一組代表著光明未來的語句。
……她的生命還沒有結束,她還可以繼續下去。
——不,是她必須繼續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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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原本書包一背就急匆匆趕著出門的伯伊忽然在自家大門口來了猝不及防的個急刹車。
“你怎麼還沒走……?”
愣愣地望著立在門口的墨其,伯伊的腦子忽然就跟打了死結一樣怎麼轉都轉不動了。
他在等自己?……這怎麼可能?他倆不是一直默契地各走各的路麼?難道他那輛拉風的單車被人偷了?
“喂,你準備好了沒?再不走該遲到了!”
對方不爽地瞪著自己,扣在書包帶上的右手十分用力地蜷握著。
伯伊頓了頓,最終還是選擇不挖苦對方,而是走過去打開門,和身邊的少年一起並肩離開了這間房子。
不安、緊張、迷茫,這是伯伊從墨其身上解讀到的情緒。盡管對方隱藏的很好,卻還是無法瞞過他的眼睛,畢竟伯伊對自己的夥伴太過熟悉,熟悉到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能解讀出多重不同的含義——這樣的他做不到對墨其的感受視而不見。
於是伯伊一聲不響地握住了少年垂在身邊的手。麵對這樣的舉動,墨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並迅速向自己投來一道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視線——
就在這時,伯伊又一聲不響地放開了他的手,整個人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兩手插兜視線筆直地向前望去。
“喂,我說你——”
“怎麼樣,心情好點了?”
墨其的怒火剛要發作,伯伊便適時出聲截住了對方的話。說實話,他能理解對方深藏在心中的那些負麵情緒,畢竟……他自己也一樣。在這種狀態下,在這種遊戲的推進使得周圍人的真麵目一點一點暴露在空氣中的狀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內心毫無波瀾。
“花鈴音……”
似乎不願再糾結適不適合在大街上牽手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墨其試圖將話題轉移到正道上來,這也是今天他破例跟伯伊一起上學的原因——然而,他隻顫抖著了說出一個人名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伯伊知道他什麼意思。之前他偷偷潛進學校資料室翻看花鈴音的檔案時便發現了疑點——她的檔案上有不少非常明顯的、是個人都會對此感到奇怪的疑點。比如初中階段的突然休學,比如時隔一年才再次延續的學業記錄,比如被這一年所分隔開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考試成績,再比如身為高二生的她卻有著比絕大多數同級生都早一年的出生年月……
一年。這空白的一年她究竟去了哪裏,做了什麼?
按不下心中的好奇,伯伊又偷偷調查了許多關於她的事。他原本隻是想弄清楚這個少女身上的疑點,並沒有打算將她的身世告訴任何人……但命運這種東西卻是身為一個普通人類的他永遠無法掌控的。
上一場遊戲中,那個擺滿了人生曆程的書架將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呈現在了眾人麵前。除了他們兩個本就知曉原委的人外,真銘看到了,蒼珥估計也從她口中聽說了……所以,有關鈴音的身世已經不再稱得上是一個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