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世界會變成何種模樣?”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人站在臨時搭建的演講台上,朝著周圍聚攏的人群高聲喊道:“預言中的末世即將來臨,通向天界的大門就要打開!”
“無冕之王自天界而來,祂尋十三門徒,以真理教化他們。末世來臨之日,祂所引者即為先知,他能見不可視之物。他將指引極樂通途,在光芒中挽救祂的信徒。”白袍人虔誠地吟誦著預言的內容,一些聽眾對這些古怪的話嗤之以鼻,紛紛離開人群,而剩下的人眼中多半燃著興奮的火焰。現實的壓力使每個生活在社會當中的人都在尋找逃避的方法,選擇相信這個世界會在不遠的某一天拖累著所有生靈葬身火海,無疑也是其中的一種——到那時,無論是普通而辛苦的性命,還是某些擁有資產和特權的性命,都隻能和全人類的命運一同掛在毀滅的衝錘上轟然墜下。就在這時,有個自稱能從必死的終局中帶給你生機和解脫的人出現了,他說隻要信仰他們的教義,就可以從茫茫人海中脫身出去,成為新世界人類族群的一份子。在世界的規則按照人類社會的步調平穩運行時,人類的社群行為通過個體的言論和喜好將他們主觀地分成不同的小群體,以此為基礎形成了階級和民族;而當世界傾頹之時,人類的規則被破壞,原本劃分群體的標準自然也失去了原有的效力,新的規則總是由活下來的人製定的。
在末世中活下來,就可以成為規則的製定者,從被歧視的人群變成決定誰該被歧視的特權階級——這就是人與邪教的關係,人們試圖利用它,繼而無奈地相信它,最終為它的荒誕目標服務,徹底迷失在根本不能實現的、神明會降下毀滅清洗所謂“預言”中。
“世道一亂,這些惡心的邪教徒就又冒出來了。前幾年鬧得凶的時候不是抓起來一批麼?”安東在窗邊坐著,看著樓下追隨白袍人離開的洶湧人群歎息道。
“邪教是抓不幹淨的,極端的教義換個名字再從什麼偏僻的地方發家,這是常有的事情。”楊洛根本沒注意樓下的人說了些什麼,隨意敷衍過安東的話題,端起茶杯繼續說:“不說別的,你今天怎麼想起來到我家喝茶了?”
安東穿著一件寬鬆的睡袍,看得出來,初夏的日子對於巫妖來說並不好過:一方麵他需要類似長大衣這種足夠厚實的紡織品來遮擋駭人的骨骼身軀,順便滿足作為一個人類時的羞恥心和隱私欲;而另一方麵,反季節的穿著不但讓他在衣料單薄的人群中更為顯眼,而且還將大量的潮濕空氣禁錮在身體周圍,對於沒有皮膚和肌肉保護的骨骼來說,無疑是一種可怕的傷害。幸好安東原本就是個不經常出門的死宅,因此他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應,這些懶散的衣服足夠他應付大多數的人際交往了。
“沒什麼事,就找你聊聊天。”安東把兩隻手的骨節弄得劈啪作響,他攤開手說:“我們是鄰居啊,喝喝茶不是挺正常的嗎?”
“也對,你是外國人。”無頭騎士沒再說什麼,他把杯子舉到半空,愣了幾秒又放下了:“哎安東,你快嚐嚐這五年陳的普洱,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