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暴風雨
雨刮在擋風玻璃前瘋狂地揮動。
雨水被不斷地刮落,但又很快被新的雨水填補。
車窗也不時地發出恐怖的聲音,像是擊鼓,像是冰雹下落,又像是……無數雙手在拍打。
讓人不寒而栗。
這場雨仿佛要將這輛車埋葬。
仿佛要把它的痕跡徹底掩埋。
男人點了根煙,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緊握著方向盤,掌心裏全是汗,卻又渾身發冷。
呼呼——
呼吸的聲音與暴躁如馬蹄一般的雨聲混雜在了一起。
車輪疾馳過水坑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裹挾著粘稠的質感。
潮濕的空氣仿佛能浸透人的肌膚和骨骼,帶著濃烈的惡意。
最後——
連聲音都仿佛遠去了。
隻剩下水流激蕩的聲音,如同疾馳於暴風雨中的黑海。
眼前的高速公路被漆黑的天幕籠罩。
連雨點,也是如墨水一般的純黑。
恐怖如同潮水一般翻湧,上漲,直到漫過他的咽喉,扼住,然後窒息。
男人猛吸了一口煙,用力地踩下了油門。
他現在隻想快點離開這裏,離開這場仿佛無盡的暴雨。
離開這恐怖的潮水。
逃離這黑色的雨。
逃離那詛咒的鈴。
前方的能見度低得驚人,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黑暗所籠罩,而唯一的亮光,則是車的燈光。
但隻能照亮麵前的一點點距離。
如果有神明的話,就請讓這燈光穿破黑夜吧。
在潮水漫過頭頂之前。
在那雙大手到來之前。
在詛咒到來之前……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
祈福的掛飾在後視鏡上搖晃。
男人握著方向盤,一直猛踩著油門,表盤上的指針還在不斷前進。
他不知道他該開往何方,他隻知道一旦停下來,就會被那雙大手追上碾碎,連同他自己,連同他的摯愛。
男人悄悄地側過臉,看了一眼後駕駛座。
當他的雙眼映照出她的身影之時,黯淡眼瞳深處的火焰仿佛也被她點燃。
“幸子……拜托了……”男人握住了胸前的護身符,喃喃自語,“如果你聽得到,就讓我們離開吧。”
但回答他的隻有無盡的雨聲和尖戾的風聲。
因而男人的每次加速,都變得無比堅定。
如同徹底決斷一般無情。
車裏明明開著暖氣,可卻又讓人覺得寒冷刺骨,明明打開了除濕器,空氣卻又無比粘稠潮濕,明明是讓人不適的環境,卻又讓他的大腦和神經無比沉重疲勞。
男人狠狠地掐滅了煙頭,點燃了另一根煙,同時把音響的聲音推到最高,播放著老碟片裏的那首《I Wish I Knew How It Would Feel to Be Free》,讓整個車裏都回蕩起音樂,像是要驅逐掉車裏的寒意,又像是在慶祝即將到來的自由。
他很累了,疲勞感已經爬上了他的中樞,讓他的精神像是壞掉的燈泡那樣時斷時續。
但他還不能向著睡魔屈服。
詛咒在試圖讓他屈服,讓他停下,想要拖垮他——他知道是什麼在搗鬼,也知道那東西就緊隨其後,所以他睜大了眼睛,像是拚命一般地盯著前方。
絕不能……在這裏……停下……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