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時節,一輪銀月掛在弋國京城紫黑色的夜空中,與城牆上的弋國的赤山旗相映襯,顯得又冷又遠。
今晚京城內的大街巷擠不出來一絲的風,就像京城外的子規湖一樣----幽暗靜謐且深不見底。連年的征戰,已使京城內通宵達旦的繁榮景象一去不返,人們早早閉戶熄燈,街巷中看不到一個人,就連打更的打過二更之後也便趕忙回家了。
東坊的太師府內,老太師閔不汾正在自己的書房裏埋頭處理軍務。
老太師到南境各鎮視察了一月有餘的軍防,今晌午才回府上,草草吃了點晌午飯,便開始處理京城六路禁軍積壓了一個多月的軍務。連夜處理完畢,明一早便要到內城皇宮麵見皇上。
文案堆得齊高,旁邊候著兩個家丁,老太師手持朱筆,眉頭緊鎖,雖軍務繁忙,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他一人的肩上,但老太師那瘦削的臉上卻透著一股任誰也壓不垮自己的堅毅。
但老太師畢竟還是上了年紀,怕自己夜裏困倦,便叫人把窗戶打開透透氣。一盞蠟燈被窗戶外吹進來的涼風吹得左右搖晃,老太師的身影投在書房的白牆上,隨著蠟燭的火焰左右搖晃,這影子就像老太師現在的心境一樣,如此這般的憂心忡忡,和莫名的焦慮不安。
年近古稀,本應是一個卸甲歸田,含飴弄孫的年紀,怎奈如今偌大一個弋國,竟無一能力出眾的武將,皇帝如今又不理朝政,軍內將軍隻知斂財,對朝中炙手可熱的掌權文臣更是趨炎附勢,賄賂買官之風已是心照不宣的平常事,全無武將的骨氣。將帥如此,兵勇就更加懈怠,軍隊內烏煙瘴氣,亟待整頓。
老太師與先皇自便是摯友,曾隨先皇平息了兩次內臣宮亂,五次外臣叛亂。建功無數,對朝廷忠心耿耿。
皇上自視自己亞父,雖然近幾年越發的昏庸暴虐,佞臣奸吏明裏暗裏不知進了多少讒言,但皇上對自己卻也是毫無猜忌,極其信任,便將整個弋國的軍務交由自己這樣一個老朽掌管。
想到自己年邁如此,還能得到朝廷的重用,也應心滿意足,不愧對先皇和皇上,實不該有任何怨言才是。
想到這裏老太師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拿起筆繼續批閱。
大約到了亥時,老太師越發的困倦起來,放下手中的筆,欲休息片刻,抬眼卻發現旁邊一遝未批的文案裏露出一角像是朱紅色的信件,要知道朱紅色信件是西方麓夏國七大長老才有資格用的信件。
想到麓下國與弋國交惡多年,如此正式的信件,莫不是與自己少年時私交甚好,現在的麓夏國長老邱延壽寫給自己的。
抽出那信件,隻見信封字跡工整敦實,上書“閔公吾友源同親啟”落款是邱鶴望。閔不汾的字是源同,而老友邱延壽的字正是鶴望。
果然是邱延壽的信。
閔不汾對身旁的老家丁嗬斥道:“如此重要的信件,怎麼不早呈予我看!”那老家丁道;“這封信是半月前,被人放在府門旁石獅子口裏的,打掃的下人不懂事,以為又是麓夏國謾罵挑釁的信,想要丟到灶房引火用,虧得老奴識得是朱紅封,知道重要,這才攔了下來,但又不確定是不是真是謾罵之信,怕惹得老爺難過,故夾在了文案中,沒有及時的呈遞,這實在是老奴的過失。”
聽那老家丁如此了,也多虧了他有心。
打開信來卻發現字跡潦草,顯然是信封早就備好了,但是寫信時候卻很倉促。但筆跡確是邱延壽無疑。想來肯定是是多年不見,老友邱延壽早就想給自己寫一封書信,想是如今兩國交惡,兩人又各自是兩國的頂梁重臣,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頭寫這封信。正好急用的時候,便拿過來寫成的這封信。
再看那信的內容也無客套,也無敬啟,卻隻寫了幾句話,“麓下昨夜為嗔宗所滅,弟恐弋隨之,雖兩國有隙,誠望閔兄保重,勿使百年預言成讖,然弟忖此事蹊蹺,今趕往藏蘭穀查詢嗔宗一事,若有機會,兄可來會。
那閔不汾看罷先是大驚,後是大歎,驚的是嗔宗現世,且是半月前的事,想來弋國怕是危在旦夕了,歎的事多年過去了,危機時刻丘鶴望還惦記著自己這個老友,竟還不計前嫌憂心弋國安危,如此胸懷,怎一個仁義能的盡。
但現在不是慨歎的時候,於是忙問侍從今夜守城的大將是誰,下人回道是範成奎。
“範成奎?怎麼能讓此人守城!”
事不宜遲,老太師穿上外衣,選了一匹快馬,隻身一人便往皇城趕去。
今晚的皇宮出奇的寂靜,大部分的宮室都已閉戶熄燈,隻有那麼幾排窗戶還透著燭光。
其中就有一位正在尋歡作樂的當朝皇帝;一位正在一聲不吭的批閱奏章的太子,還有一位拿著一把刀翹著二郎腿,喝著酒,唱著曲,美其名曰“醉裏挑燈看劍”的公子鳩白。
先那皇帝在自己的寢宮裏酩酊大醉,喝的是尿是酒,碰的是男是女都一概不知,卻有三個絕色的女子,一個舞劍,兩個陪酒。旁邊還候著一位低眉順眼的總管大太監,那太監是皇帝的心腹之人,早年未進宮的時候,曾學得金烏寺達摩殿的密咒伏魔金杵咒,且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皇帝每遇難決之事,悉與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