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可以當做序的東西。
我在十二歲的時候,還在學習繪畫——速寫、素描和國畫,當時學的很累,而且畫的很差,但我還是時常出去寫生。
我家在成都,走不了多遠,於是隻能停留在很近的地方,做著遙遠的夢。
我愛去都江堰。
所以我見過各種各樣的都江堰與青城山。
雨中咆哮的都江堰,光下平緩的都江堰;人流擁擠的青城山,空曠幽靜的青城山。
我從來沒有畫好過這些東西。我的老師則能坐在一個安靜的位置,慢慢地描繪著,從朝陽初升直到日薄西山。
我想,那時我沒有放棄繪畫的原因,隻是因為我愛著這種行走和繪畫感覺。
我一次次地穿梭在蜀都的樓台、庭院、茅廬、青山與河流之間時,我背上了薄薄的寫生本。鉛筆在紙上“唰唰”響起的聲音讓人迷戀,簡單稀疏的筆畫與墨跡創造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感覺。
我所熟悉的那一切——暴雨中的都江堰與青城山,冷冷清清的西嶺,白鷺停靠的望江樓,竹林之中的草堂,水流濤濤的浣花溪——都變得陌生起來,然後變得美好。
現在我已找不到那些畫了,不過在我的印象裏,都很糟糕。
不過還好,正是因為失去了,所以我能將那個時候的故事,當成遙遠的夢。
初三接近中考的時候,為了麵對升學,我放棄了繪畫。
我開始在顛倒的時間裏瘋狂地看書,在能感知的空間裏不斷地旅行,我用輕輕的躁動來作為對生活的小小反抗。
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從小就很喜歡鬼怪的人,於我而言,在我那最散漫的時候,《聊齋》也是我一本不太想讀的書。
《百物語》我看了一半,讀不下去;《百鬼夜行抄》看了很多卷,但最後還是沒有追了;夢枕貘的《陰陽師》我看完了,但是現在又忘了。
這些故事裏的神秘,變成了那個“百鬼夜行”的詞彙,成了僅留在我記憶裏的東西。
*
高三接近高考的那一個五一假期,我去了成都的望江樓。
那樓裏有道沒有下聯的上聯: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樓千古。”
望江樓下,是唐代女詩人薛濤的墳墓,附近竹林幽幽。很久以前,這座墳墓是在四川大學裏麵的,學子們有時也會來看看這位遙遠的風華絕代的女人之墓,回憶一下那個繁華美麗的時代。
但是後來,墳墓被移走了。
人們說,這是一個妓女啊,墳墓留在大學裏,有傷風化。
這是一個讓我覺得很哀傷的故事。
我在那片寂寥的竹林裏找到了冷清的紀念館,她的肖像被繪在屏風上,是青衣的仕女。
我很喜歡杜牧的一句詩:
“鳥去鳥來山色裏,人歌人哭水聲中。”
那天我在小小的紀念館裏呆了很久,不遠的地方府南河流水喧囂。
當我在懷念以前那個少年時代的時候,這些場景總是會在我的腦裏不斷地重放,重放,我覺得我有必要寫點什麼,來紀念。
於是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來到了我的故事裏,她生活在這個不再有傳說的年代,卻又在輪回裏顛沛流離。
人們叫她——“青依”。
妖怪們叫她——“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