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走進院子,就聽見了那曲調悠揚卻略顯淒涼的弦聲。
以及同樣悠揚且略帶傷悲的歌聲。
不用想,優子就知道曲子的奏者與歌者到底是誰。
一抬頭就望見了眼前那座別致的三層小樓敞開的窗台上,斜靠著窗沿半躺在那兒,赤著雙腳輕紗薄衣,露出大腿甚至胸部,半裸著的藍發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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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在家裏也把衣服好好穿起來啊……你的彈奏還是有些悲傷的感覺,是曲子的問題麼?”
走進小樓,走上木梯,走上三層。
沿著木質的回廊向前,然後推開半掩著的木門。
半裸的歌姬正坐在房間盡頭的窗台上。
“沒辦法呢,三味線不是帶著歡快的心情可以彈奏的樂器,要想彈得好聽,就一定要帶著悲傷的感情來演奏……那種什麼事都開開心心的人可是沒辦法和這種樂器合拍的。”
回過頭對著進入房間的友人露出微笑,然而那份微笑中不知是因為之前的演奏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悲傷凝聚著的雙瞳讓來城水夢的微笑顯得那樣的脆弱與令人心碎,這不禁讓優子覺得,她似乎變得與那位和她有著相同相貌的藍發少女越來越相似了。
雖然後者現在已經很少能夠見上一麵了。
“怎麼了,不是真的心情不好吧?是有什麼事情不開心麼?”
走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了那易碎的美麗人形,代替了窗沿,夢喰優子成為了來城水夢新的依靠。
“活得越久越容易傷感,這句話大概是真的吧……感懷傷秋這種心情,和我們這些人很配呢……”
來城水夢有些自嘲的笑著,放下了抱在懷中的三味線。
“隻是覺得太安靜了,最近你又都在忙,我一個人呆在這裏,實在有些太安靜,太寂寞了……你看,優子,就算坐在這裏也望不見街道,看不見行人,能夠聽到的隻有風的聲音與鳥兒的名叫,雖然在院子裏種上竹子顯得清雅,但是同樣也太過於幽靜……這種環境,和悲傷的感情不是很相配麼?”
來城水夢將頭靠在優子的肩上。
“總是悲傷的話對身體可不好,這種心情不要有……我們可是年輕人,什麼感懷傷秋不要總掛在心上啊?”
夢喰優子並沒有來城水夢那樣感性,不過,也正因為她早已知曉悲傷的含義並且懷抱那份悲傷在過去的歲月中成為了五大天之一的存在,所以她也清楚的明白,那樣的悲傷不應是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心中所長久依存的情感。
“安心了啦,我實際上也沒那麼傷感,而且說什麼年輕人……我們早就都成老怪物啦,不過嘛……不老不死的少女什麼的,是個很適合悲傷的主題不是麼?”
似乎是開始想象下一次自己要作的曲子的基本格調了。
望著與自己相伴數十年已久的友人那張糅合了悲傷與欣慰的臉孔,優子不禁想到,她們這樣的生活,到底已久持續了多長的時間。
自那日之後,數十年以往……自禦伽姬子與沙耶在那一日為這個國家開創出新的道路之後,數十年以往;自禦伽姬子登臨頂峰,成為一統全國的姬神之後,數十年以往;自禦伽姬子的人生走到盡頭,最終在那座宮城中逝去之後,又過了數年。
自沙耶重又歸來,自她……與禦伽姬子的靈魂合二為一成為了駕臨天下的月讀命之後,數年以往。
如今,那名女神正身處神山“出雲”之上的神殿之中,而來城水夢與夢喰優子……在那之後接受了月讀命的血,成為了代替她管理這個國家的七宮之一……自那之後,也已經過去了數年。
如今,坐落於“出雲”之上的三座神殿基本已經完工,而環繞著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被稱作“宮城”的城市群的建設,也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
以劃開時空的力量將七份空間加以重疊,實際存在著的城市是能夠以肉眼所見的城市七倍之大。
大到足以容納,這片國家中所有的人口。
而兩人,夢喰優子與來城水夢也從過去的住所搬到了如今的宮城之中,這座被稱為“紺珠宮”的宮城之中。
平日裏處理各種事物當然全是優子的工作,而來城水夢……如今衣食無憂生活又有下人打理的她完全沒有必要再去擺弄燒飯做菜的家夥,於是也就這樣……變成了像是被優子包養的藝妓一般身份了。
感懷傷秋可是閑的沒事做又不愁吃穿的人才會有的心情……雖然大概等同於吃飽了沒事做,不過對於少女而言,則又是另一番風味了。
“那麼,明天我們就搬回街上的家吧。”
於是,優子對著她懷中的可人兒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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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搬回去?唔……”
看水夢的反應,她一下子被優子問住了。
兩人過去所居住的小屋子理所當然的被保留了下來,如今,那座堆滿了二人回憶的小屋,正安安靜靜的坐落於某條熱鬧街市的角落之中。
當然,位置依舊還是處於兩人所管轄的紺珠宮內。
“怎麼了,不願意麼?”
用手指盤起了來城水夢的發絲,優子笑盈盈的這樣問到。
“沒有啦,願意當然願意了,那裏比這兒要熱鬧多了……但是不可能的吧?身為掌管一宮的宮姬,從我們的宮城裏搬到外麵去住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