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禦醫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倦怠，有些壓抑。“殿下醒了，她說無論如何都要生下孩子。就算是死，她都要生下孩子。若是她活著，孩子不能順產，她會要所有人陪葬。”
匆匆說完，他又消失在珠簾的那一頭。然後整個世界裏，他隻聽見那撕心裂肺的嘶喊，直到嘶啞的聲音漸漸的被淹沒。他壓根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事，他隻知道蘇舜華命懸一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頭再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那珠簾依舊在搖晃。越過那珠簾，繞過那屏風。偌大的床上，淩亂的床單，淩亂撲散的發。殷紅的血漬染紅了床單。濃重的血腥味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的手緊緊抓著一側侍女的手。那手臂已經是鮮血淋淋。她消瘦的五指已經僵硬，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抓緊或者鬆開。
她的嗓子已經啞了，含在嘴裏的白色布條都已經染血。透明的肌膚在午後的陽光下呈現出那細微的血管。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眨了眨眼。汗水布滿整張臉，還有全身，脖頸處一片水彎彎的。
“殿下，殿下，奴才求你，不要生了。”產婆淚眼婆娑，殿下現在已是力竭，若是再用力，恐怕是回天乏力。
舜華抬手指向何太醫。
“殿下，你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舜華有些無力，為何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她命不久矣的訊息。她好累，可是她不能失去孩子。她已經感覺到他的存在很久了，他是她的血脈，就算是舍棄生命，她也要生下他。“下針。”
“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
喘著氣，她無力地眨眼，她已經沒有力氣保持清醒的意識了，若是沒有針灸那劇烈的疼痛，她撐不下去了。她望著他，聲音幾不可聞，“求你。”
何禦醫愣愣望著她，點頭。當針紮入，那排山倒海的疼痛刺激著她的神經。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想起，她的嗓子仿佛是被利劍割裂成了兩半。
她在掙紮，所有人按著她，那般劇烈的痛楚，她似是瘋了，用盡所有的力氣。
她在昏厥後醒來再度昏厥，再醒來之中浮浮沉沉。刺耳的尖叫聲過後，終於響起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下人抱著嬰孩退下。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床榻上的昏厥的五公主。
“禦醫，殿下怎樣？”小琴跪坐在床榻邊幾乎不能動彈。
“脈息很弱，苟延殘喘而已。”何禦醫雙腳癱軟，跌坐在地。
“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何禦醫，怎麼辦？”
“唯一能做的就是開藥護住心脈。可是我也不能保證，下一秒會不會斷氣。”
“沐浴淨身呢？”看著那滿目的殷紅，小琴咬牙忍著淚。
“找人抱起殿下，記住一定要非常的輕非常的小心，還有先準備熱水，我要去探過溫度，你們才能給殿下沐浴。”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無論怎樣做都隻能是聽天由命，為殿下淨身，等待天命也是別無選擇。
一直守候在紫軒外的劉義慶看見那策馬闖進紫軒的君玥，趕緊讓開了道。擦身而過那馬繞過回廊朝著小樓奔去。他翻身下馬，同時一躍，跨了幾個大步直接到了房門口。他揮開那珠簾，看見了正在收拾的產婆還有那滿目的殷紅。
心裏的不安無限度地加劇。正豬呢比抱人的侍從見到他，全部跪了下來。
“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看著床榻上一身血汙，死氣沉沉的他。他不敢走近，好怕他們告訴他，他一輩子都不想聽到的話。
所有人都沉默，突然榻前的小琴突然笑了，她站起身，抬頭看著他，麵無表情，聲音平靜，“殿下順利產下小公子。雖然血已經止住了，可是殿下她隨時可能沒有呼吸。現在我們準備給殿下淨身，至少在殿下走的時候，必須幹幹淨淨。”
看著她一臉平靜，君玥無心理會。她最後那一句話，將他打入了無間地獄，痛不欲生。
何禦醫站起身。“將軍，殿下的身體我們真的已經無能為力。無關任何，她實在是筋疲力盡。如果能緩過這口氣來，以後還可以好好調理。但是臣等真的不知道殿下熬得過熬不過。”
忍下所有的不安，吞下所有的不舍，他伸手將她抱起。心在顫抖，可是他穩穩地抱住她。白色長衫，手臂上感覺到那血色的冰冷黏著。他好怕，抱得好緊，卻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幾乎沒有起伏的心口。終於見到她了，為何會成現在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