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挑撥(1 / 2)

人販子。

就是一柄鑰匙,猝不及防地開啟,席卷起他本能最抗拒觸碰的一切,伴著湧現的頭疼,江默看見——人來人往的村子和水渠,被大人牽著走來的孩子,一身墨綠毛衣抬著驚惶漆黑的眼睛,向他望了過來。

原來是安安的親哥哥……

念頭轉過胃裏又是翻湧的難受,一旦回想以前,身體就會很不舒服。

回到飯廳發現要開飯了,大家圍桌而坐,舅舅的孩是個會的,有他在,桌上少不了笑語聲,一句一句賀壽的詞從那嘴溜出來,吃了蜜的甜,逗得鹿安也微微地笑著,轉過臉去看阿竹,見他始終出神的望著碗底,一直默然。

她見了,伸手夾了些菜來截住他目光,這才引他回神,緩緩地提起筷子。

自從這兩相處以來,發現阿竹跟她一樣挑食,吃菜不吃菜梗,於是方才將最嫩的菜心夾給了他,看著他吃著,動作微頓,似乎是驚怔住,繼而唇畔彎了彎將菜心慢慢細細地吃幹淨,直到散宴前要去衛生間。

他一走,牽著桌前靜默了少頃,老爺子那麵上的溫和淡了淡,手一放,其餘的人紛紛住筷,坐等著他發話。

果然聽他道:“安,去,給外公添一碗湯。”

廚房與鄉下老屋的陳設頗像,隻是要更窗明幾淨,她拎開鍋蓋,向著碗盛了淺淺幾勺,意料中聞見洗須水的清冽,他叫她:“安安。”

“昨……”他聲音低低的,眸光暗炙不再收斂,凝定著她頰畔:“與中升集團的競標我失力了,找人一查,是市政的人在幫他們。”

瓷勺在碗口停了停,她垂著頭,聞聲便莞爾,繼續撇走碗裏湯麵上的油,雨水疏密,低低青瓷相碰出嚀叮,握在碗沿的纖長細指隻見瑩的生輝,芳影成剪。

有微微的虛恍,明知道那是可望不可即。

林書文不信,偏要上前一步,心底滾燙的是欲焚的焦灼,逼著眸光雪亮:“市政的那個人物不久前去你酒店住過,是酒店,其實就是你的一張網,網了那麼多人的把柄,讓他們替你賣命,防著我,對付我,可是我又不信你會這麼傻,因為誰都能看的出來我現在每一步都是為了給鹿家鋪路。”

他語氣已經很是不穩,到了最後隻有低低的喘息。

廚房裏恢複靜謐,她仍是端著碗佇立著,他一瞬不錯地盯著她,借著身高優勢,讓本就窄的空間更加逼仄,鹿安耗著不多的耐心,冷冷相對:“你是為了給你自己鋪路,你把我爸爸當什麼,當你的墊腳石,當一顆棋子,一個靠山。”

重重地擱下碗,湯水蕩濺,她越發淡漠的嘲諷,“因為你不想再回到當年一窮二白的時候,所以你不止想把鹿家攥在手裏,你想徹底地壓過它,這樣你才能安心,不會擔心自己被拋棄,你想要所有人都仰望著你,隻能由你給予。”

一絲沙沙的動靜,樹蔭投在窗台搖曳,涼的仿佛是秋來,她仰著的臉龐在燈下,玉樣的。

“鹿家不需要再前進了,與中升集團的競標存在風險,更是不必要。”鹿安拿抹布擦了擦手,撞開他出去:“我想讓我爸爸能安穩的過完這輩子,而不是為你提心吊膽。”

“對了,不得不,你那黑貓訓練的不錯。”

來到飯廳,她的腳步一刻未停過,沒辦法喘上氣,連她的外公都更疼愛林書文,在喚她去盛湯那會她便明白了,為了幫他,老人家是可以眼睜睜看著他的外孫女不高興的,這麼一想,半刻也待不了,筆直地去門廊。

見廊上一大一的身影對立。

想來舅舅的孩是趁著她離座跑出來,專逮阿竹,他年紀,擋不住誘惑,被林書文收買的七七八八變得盲目聽話,她正想上前,看包子突然瑟了一瑟,馬上要摔倒,不待她趕到還是阿竹伸手拽穩了他。

可是包子嚇得太狠,被他拽了一下嚎啕大哭起來,一把推開,橫衝直撞地要她抱,連鼻涕泡跟著嚇出來了。

鹿安蹲下身,攬著包子輕輕地拍撫。

門廊垂吊的電燈,虛虛憧憧的影子遮著阿竹,眉眼更深,一閃即逝的像是某種執狂,癡然將她注視著,那麼一瞬間,竟然她也覺得驚駭。

是包子跟他了什麼?

夜幕蒼茫,一眾人從飯廳又來到沙發這端,那窗子明晃晃地嵌著他們的笑臉,傭人端上來一盤蜜橘,沒有人理會,鹿安自己借來發繩將頭發一挽,準備淨了手吃,不經意地抬頭,濕潤未幹的手先她一步拿起蜜橘,一邊坐下,腕上的發繩稍伸出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