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無翊的記憶裏,母親是一個奇怪的人,總是一個人坐在那裏,一言不合地看著某處發呆。
“娘親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嗎?”
他曾這樣問過爹爹。
可秦昇隻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不說話。
後來,他就瞧見母親拿出了一塊帕子,天天在上頭繡著什麼。
母親的左手似乎不大好使,拿著針,卻總是顫抖著對不準位置,換拿著繡框,卻又拿不了多久,就要放下來休息一會兒。
一塊帕子,繡了拆,拆了又幾繼續繡,繡了好幾天,卻總也是繡不好的。
爹爹告訴他,娘親的左手臂以前受過很重的傷,所以做起事來,才會不大利索。
小無翊當時隻點了點頭,可當時的他,還並不明白,既然這樣,親又為何一定要去刺繡。
他殊不知,母親確實是無事可做,卻又總想著要替他做些什麼。
能做些什麼呢?
燕涼現在很後悔,以前隻知道打打殺殺,卻從未好好學過什麼別的東西。
如今連這唯一的本事也沒了,真不知還能替這個孩子做些什麼了。
不如替他做身衣服吧?
燕涼想,不是有首詩,叫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嗎?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她還想著替衣服上繡些什麼圖樣,以免小無翊看了不喜歡。
可她未曾想到的是,看別人繡起來這樣容易的刺繡,原來是這樣的難。
以前未有學會,如今左手很不利索,學起來,就更難了。
她怕繡壞了衣服,就先找來了塊帕子練習著。
繡了拆,拆了繡,哪裏繡得不好,就又拆了重來。
有一天小無翊跑到她的身邊,盯著她手上的帕子看了許久,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隻聽小無翊奶聲奶氣地問道:“娘親繡的是什麼啊?”
她笑了笑,看著自己帕子上歪歪扭扭的針腳,答道:“是五隻蝙蝠圍著一隻壽桃啊。”
“我知道了,是五福托壽!娘親是希望孩兒能福壽平安。”他得意地答道。
“不是,主要是這個簡單。”燕涼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
可怎麼會不是這個意思呢?
天底下有那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
隻是她本就是一個嘴笨的人,不擅長把自己的心意掛在嘴邊。
尤其是在經曆那些事情後,她就更不懂了。
天上的神仙們大多隻顧著修行立業,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生什麼孩子。
因而小無翊從小便沒有什麼玩伴,秦昇又忙得很,他就隻能天天粘著燕涼。
可小無翊一天一天長大了,懂的東西越來越多,燕涼有的時候甚至開始覺得,她再也教不了他東西了。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他了。
他不像燕涼,他很喜歡看書,看了很多書,書裏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他便會去問爹爹。
秦昇總能給他一一解答,可有一天爹爹不在,他就隻好跑去問娘親。
燕涼卻隻搖了搖頭,道不知。
秦昇曾告訴過他,他的母親,曾經是一位俠肝義膽的女豪傑。
可他每次看見那把台案之上從未被人動過的定玉乾坤劍,再看看母親坐在庭院中,笨拙刺繡的模樣,卻怎麼也不敢相信爹爹告訴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