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牆上照明用的火把已經完全燃盡了。
三街徹底失去光明。
隻有貝魯庫利特還停留在原地。
突然,她的鼻尖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然後是臉,發絲。
下雨了。
輕輕顫抖了一下,貝魯庫利特抬起頭。
雨絲沒入眼中,帶來了一點輕微的不適,讓她回過神來。
上沒有雲,也不知道這雨是從哪裏下下來的。
哪怕是在雨中,黑色的空也和平常一樣沒什麼不同。
神秘,但又略顯空洞。
“哈——”
貝魯庫利特哈出一口熱氣,但是因為是夏,所以並沒有變成白霧。
冷的不是氣,是自己。
我害怕了?害怕那些侵略者?
貝魯庫利特心想,旋即搖搖頭拋開了這個念頭。
自己不可能害怕,或者,自己沒有什麼能害怕的東西了。
成為守夜人以來,自己的膽量越來越大,內心也越來越堅韌,能嚇到自己的事物也越來越少了。
隻聽馬克有敵人快來了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失神無措到這樣的。
那是擔心利茲嗎?
害怕利茲回不來了?
或者···害怕利茲死了?
貝魯庫利特身體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放鬆下來。
可是馬克不是了有很多人都逃回來了嗎,我又在擔心害怕些什麼?
利茲也回來了吧?
我能相信他吧?
對,沒錯,我相信他!
他一定會為了遵守和我的約定回來的吧!
他要是能回來我一定很高興才對!
可是···
為什麼自己的心情那麼複雜······
我到底相信他什麼?
我又能做些什麼?
想不出答案,貝魯庫利特歎了口氣。
本來自己也不是什麼愛鑽牛角尖的人。
雖然剛剛短暫的陷入的混亂和迷茫,但是現在已經好多了。
盡管並沒有想清楚答案。
和大家一起撤走是個好的選擇,從理性的角度思考,沒有比這個更棒的選擇了。
但是。
總有些東西放棄不下。
是什麼呢?
貝魯庫利特不明白。
完全放空自己,憑著印象走回家裏,取出了夜燈,開始巡夜。
在夜燈的微弱的暗淡的光線映照下,夜空顯得更加深邃,更讓人感覺到孤獨和淒涼。
因為有了光線,所以雨絲也看得到了。
細細的,不密,稀稀疏疏的。
和濃稠的宛如漿糊的空相比,看上去真的不算什麼。
沒有風,雨絲直直的降下。
即使這樣,也隻是在衣服上留下淺淺的印記,很快也就消失,完全染濕不了衣服。
伸出手,感受著雨的觸感,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種雨絲,不像春雨一樣喚起萬物生機,也不像暴風雨一樣充滿破壞力,用最狂野的方式震撼人心。
甚至是否曾經存在過都會讓人懷疑。
那麼,它為什麼存在呢?
明明沒有意義。
夜空呢,沒有人去欣賞,去見證,它又有什麼意義呢?
整個維特城,除了我這個守夜人以外,還有人在乎黑夜嗎?
我不知道夜空有沒有思想。
如果有的話,它又會覺得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到意義···我自己的意義呢?
貝魯庫利特想。
自己,對於夜空來。
甚至還不如這場雨。
那麼,既渺又無力的自己又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這好像已經是哲學問題了。
以前好像聽利茲講過,叫做哲學三問。
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
我以前從來沒有深入去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利茲在和我討論的時候我都笑著把話題岔開。
總覺得思考這種問題的利茲很傻。
可沒想到現在輪到我陷入這個怪圈了。
真是諷刺。
其實,對於漫長的時間來,哪怕是腳下踩的土地,我們生存的伯德柯吉可能都將迎來崩潰覆滅的一。
探究自己的生存意義又是否有意義呢?
當時的利茲是怎麼的來著?
“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不知道為什麼要走,正是上路的理由。
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價值和意義都不相同。
有的人,生就是為了成為那種功成名就領導世界走向的英雄的。
有些人,則是成為英雄成長道路上的夥伴、對手,使英雄不斷不斷進步。
就像打仗一樣,有些人是將軍,有些人是元帥,也有軍師和普通士兵在。
每個人的定位都不一樣。
但是不能誰的意義更大,他們每個人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利茲,你覺得自己為了什麼而活著的?你是元帥嗎?”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相比於元帥可能我更適合做一個士兵吧。”
“為什麼?”
“想成為一個好的元帥要學會犧牲,犧牲一部分,來換取更大的利益。我覺得那樣子太冷酷了,我做不到。”
“我覺得我隻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拚盡全力去守護我想守護的人,特別是你,貝魯。”
“哇利茲你好帥!”
“哈哈哈···”
······
所以,人是有價值的吧,也是有生存意義的吧?
盡管存在很渺。
但是,僅僅是存在,是沒辦法實現自己的價值的。
必須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為之努力,去實踐才行。
不隻是人,其他的事物也是這樣的吧。
夜空那麼廣闊,無邊無際。
它的意義其實是不需要去見證的。
是守夜,夜其實並不需要我守護吧。
不管我在不在,夜晚就是夜晚。
不會變化,亙古長存。
作為自然事物,它從古至今都在無聲地守望著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斷更替,一種又一種生物不斷演進。
作為一位旁觀者,見證者,見證這個世界生靈的發展進化,可能就是它的意義吧。
它做到了。
星星呢?
那些從未在維特城夜空中顯露自己身形的令人著迷沉醉的體,到底是如何實現自身價值和意義的呢?
城裏的大家又是怎麼實現自己的價值的呢?
帕斯和薩蒂,馬克和漢修,米蘭和吉姆太太,他們活的都很充實,也很高興。
為了三街的發展和壯大貢獻自己的力量,為了他人的幸福默默付出,這可能都是他們實現價值的方式吧。
利茲是為了守護。
為了守護他自己。
為了守護他身後的大家。
為了守護伯德柯吉的和平。
為了守護我。
如果他也實現了自己的意義,那麼他的結果就是······
既然如此,我更應該找到自己的意義,去實現它。
可是,我能找到自己的意義嗎?
提著燈,走在路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又繞了幾圈。
貝魯庫利特一個晚上都在思考。
沒有得出答案。
雨也一直在下。
一個晚上沒停。
······
第二一早,貝魯庫利特敲響了馬克大叔的店門。
一臉睡意的馬克從店裏探出頭來,打了個哈欠。
“大叔是我,貝魯。我想留下來。”
“嗯···嗯??”
大腦從宕機中啟動,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在什麼,馬克的音量不自覺得提高,聲調上揚。
“我想留下來。”
貝魯庫利特又重複了一遍。
“貝魯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現在也不清楚,但是我想留下來。”
“貝魯桑,我知道你很獨立,很有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我們大家也都很放心,但是這次不一樣了,不走可就連命都沒了啊。”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留下。”
“啊,這話先放一邊,在你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服我之前我是不可能同意的。晚點大家也都來了,你先聽聽大家的決定好了,你再想想。”
馬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把貝魯庫利特驅趕到一邊,把店門關緊。
貝魯庫利特盯著門看了很久,還是走了。
馬克歎了口氣。
會議很快就開完了。
大家的意見很統一,都決定離開維特城,沒有反對意見。
貝魯庫利特沒有參加會議。
雖然大家都感覺有點意外,但是不知道內情,所以也沒有太過在意。
馬克聽完大家的決定,什麼都沒有再,去找城主雷昂報告了。
貝魯庫利特平時和三街的大夥都相處的不錯,所以大家決定去她的房子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房門緊鎖,門上貼著一張告示一樣的紙。
“親愛的各位,我是貝魯庫利特。
我決定留下來,和這座城待在一起。
可能大家會覺得我很奇怪,很矯情,或者看不清楚狀況,或者其他什麼的。
但是我想,我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很危險,這會危及性命,很可能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各位了。
但是我更舍不得這座城市。
希望大家能夠尊重我的想法和選擇。
不好意思,又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希望大家再最後體諒一次我的任性。
貝魯庫利特”
看完這則信息,所有人都呆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大家其實都知道貝魯庫利特是為了什麼。
從昨馬克的話裏也聽出了一些端倪。
怎麼也都是看著這個女孩一點一點長大的。
隻是,有一點點難受罷了。
大家歎了口氣,依次把帶來的自家的商品和慰問品放在了貝魯庫利特的房子前麵,稍微整理的比較整齊,也就散去了。
雖然沒有經過討論,但是大家決定不幹涉貝魯庫利特的選擇。
隻有帕斯沒有回過神來,抓著薩蒂著急忙慌的去找馬克大叔報告情況。
馬克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深深歎了口氣,也沒有再什麼。
“為什麼沒有人把她帶走呢!這明明就是幹傻事啊!”
帕斯有點生氣,完全沒有理解大家到底在做什麼。
馬克繼續沉默,沒有回答,隻讓帕斯一個人在抱怨和鬧脾氣。
自己眼裏的姑娘,終於還是長大了啊。
隻是成長的代價,有一點沉重。
······
距離上次的會議已經過去一周了。
大家沒有再去尋找貝魯庫利特。
聽早上那個全副武裝的信使又來了一次。
是催促大家趕緊做好離開準備的。
據東邊相鄰的好幾個城鎮都被侵略了,因為暫時擋不住敵人的進攻,所以不清楚那些城鎮的結果是什麼。按照這樣的速度,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會輪到我們了。
西邊的城鎮已經同意接納大家了。
算是個不錯的好消息。
不幸中的萬幸。
大家在下午的時候已經基本撤走了。
上麵的這些消息是薩蒂告訴貝魯庫利特的,隻有薩蒂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