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出東方(1 / 2)

風雪打得窗框吱吱叫,蠟火被透過窗縫的寒風吹得搖曳不定。陳阿蛋緊皺眉頭手裏握著一支禿筆,他知道,隻有全神貫注才清楚畫在紙上的圖案代表什麼。

他眉頭更緊,一雙煥然無光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

已經畫了一百張:快手劍張亮對戰就一劍李光,以一招直搗黃龍獲勝;笑麵劍張大強對戰大笑劍張誌龍,以一招側麵拂柳劍法獲勝;尋花劍趙錢對戰踏雪劍孫蹄,孫蹄使出踏雪步法又以一招蜜蜂問心劍法勝出趙錢半招。

陳阿蛋手拿禿筆,越畫越快。一百零一張時,他拿著禿筆的手停了下來。他眼神一沉,手裏的禿筆折成兩半。

風雪終於攻破了陳阿蛋最後一道防線,把窗戶吹向了無盡黑夜中。發出一聲巨響聲,寒風如同刺客破窗而入。

以勢不可擋之力把陳阿蛋逼到了牆角。

他背對著打開的窗戶,用身體擋住寒風的突襲,來保護蠟燭燃出的光亮。

寒風吹開了他單薄的衣裳,又以無情之態殘忍如刺客手中的利刀誓要捕滅世間上的最後一道光。

枯草堆上的半支禿筆放在嘴邊時,陳阿蛋用嘴巴蘸了三次。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陳阿蛋完成一百零一張畫。

“是了。”陳阿蛋激動到從地麵站了起來,“不管什麼劍法,能製敵的卻隻有一招。”

“快手劍張亮、笑麵劍李大強、踏雪劍孫蹄他們之所以能取勝,就因為他們最後一招使對手避無可避,破無可破。隻要學習他們最後一招,劍術便會有所成就……可是……”

陳阿蛋雙腿一軟,倒入草堆中。此時,他才發現後背被寒風吹得已經麻木。

好厲害的風,好暖的陽光。他躺著,感受陽光給予的溫暖。

假如人的一生濃縮成一時光,他想,且隻能做一件事的話,那一定是想方設法去見一見最親近的人。

如果上眷顧甚至能成為劍聖,獨霸下。也好與坎坷一生做個了結。

陳阿蛋望著陽光,他眼睛不眨,無視陽光是否強烈又是否能刺痛眼睛。隻有劍聖的名號,可以洗盡他身上的屈辱。

他從屋子裏走出,打算去一個地方,去見一個人。

剛走出來,白雪便淹沒了他的膝蓋。

對陳阿蛋來,不足為奇。他記得雪國二一一年的那場大雪漫過了腰肢,導致他不能去砍樹,因此受到了極嚴厲的懲罰:打掃馬圈一年,要求一塵不染;到練武堂當師兄弟們的靶子,要求不許還手。

除了雪的厚度發生細微變化外,雪國再也感受不到有什麼新鮮。

白雪如同麵粉一樣,鋪將下來,把整個雪國變成了白色;一棵棵原本發綠的鬆樹,落滿了白雪,隨之也失去了它本來的色彩;一眼望去時,一座座高山還能與際分離,如今仿佛也生在雲煙霧繚之中,一時不能與際分離;冰河結了一層冰,馬車和行人都可以從上麵行走。但是,他們都隻能在視線範圍之內,沒有人能走出這片冰河。就像一幅畫,如果畫家不把畫加大,所有人都還隻能生活在畫裏。

唯一吸引眼球的色彩便是紅色,那明,師兄弟們過招分出了勝負。

陳阿蛋卻始終欺騙不了自己,他知道,最使他難忘不過於黑色——無盡的黑夜。

白能夠聽到聲音不是練劍聲,因為他離練劍堂還有半個時辰的距離。所以剩下唯有風雪聲,以及風雪吹動鬆樹發出的窸窸窣窣聲。砍樹的時候,先是聽到砍刀砍入樹中的聲音,樹木晃動把鬆林上的積雪抖落下來,再次發出無人問津的雪落下的聲音,直到陳阿蛋能夠聽到自己心跳聲,他才會覺得雪國陷入到了平靜之中。

他無法阻止自己一次又一次去嗅白雪的味道,因為他不想陷入回憶之中。白雪的味道很複雜,即冰冷又溫暖。因為每次去嗅時,他都會想起一個人和與這個人一起的時光。是這個人給了他溫暖,也給了他冰冷的感覺。

陳阿蛋甚至懷疑自己,該不該去嗅白雪的味道,他已很難斷定嗅白雪的愚蠢行為是對是錯。他把鼻子堵上,隻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回憶,因為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

而他也隻吃過一次白雪,三年前吃過一次。沒有味道,入口即化,徒增一絲冰涼。涼到不願回憶起的往事,接踵而致撞動大腦。他便不敢再次嚐試白雪具體是什麼味道,甚至有意避而遠之。他把自己的鼻子堵上,嘴巴也堵上。

可是,他感覺並沒有好受多少。除非別人不再叫他陳阿蛋,他有勇氣去見那個人。

他立著身子,雙腳踩在白雪中,終於決定跨出第一步,去見一見他最親近的人。並把一的時光,交給自己。

陳阿蛋往房子的背陰處走,他來到了一棵大樹邊停了下來。他看到一個身影朝房子的方向奔來。他用手扶著樹,凝視山下。

那人的麵相越來越熟悉,身材高大,白色與青綠相間的衣裳一塵不染。他走在雪地中,一眼便能瞧見。青藤綠葉圖案隻有雪國王子才能穿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