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雪窩子裏,忍受著零下40多度的低溫有多可怕?
這個不太好解釋,因為不是身臨其境的話,就難以體會到那種幾乎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冷顫早就不會打了,整個身子都沒了知覺,別說手指腳趾了,就連張張嘴都變得異常困難,像是神經中樞再也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盡管眼睛睜的大大的,可視線卻總是一陣兒清晰一陣模糊的,彌散著薄霧的雪林就像是處在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明明近在咫尺的雪鬆,卻怎麼也看不清楚,更不要說可能藏在任何地方的狙擊手了。
真是如同鵝毛般大小的雪花不停的簌簌而落,手邊那一灘猩紅、冒著熱氣的鮮血,在十幾分鍾前便凍住了,這會又被積雪覆蓋,連同那具掉了半邊腦袋的屍體,一同消失在深可沒膝的白雪之下。
“呯!”
又是一聲沉悶的槍聲響起,與前一聲槍響隔了將近一個小時,就是之前那一聲槍響,帶走了身邊那個家夥的小命,將他像一塊凍肉一般的永遠留在這片叢林裏。
厚厚的棉手套捂在嘴上,陸誠皺皺凍的僵硬發木的額頭,強迫自己繼續一動不動的潛伏下去,他知道,那個躲在叢林某處的芬蘭狙擊手應該快要忍不住了,這一槍是對方的試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可在凍僵的陸誠感覺中,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嘎吱,嘎吱!”
重物碾壓積雪的聲音終於在耳邊響起,被埋在積雪下的陸誠竟然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大腦的遲鈍令他產生了錯覺,他竟然感覺渾身燥熱,熱的發癢,恨不能立刻跳起來把自己脫個精光。
“嘎吱嘎吱”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終於在近處的某個地方停住,陸誠終於反應過來,他甚至都能聽到對方呼吸的聲音了。
“悉悉索索.”
身邊的積雪突然翻動起來,那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被人扯走,很明顯,這是有人在翻動屍體。
不能再等了!
腦子裏轉著這個念頭,陸誠猛地躬身竄起.這個竄起的動作隻能施行在腦子裏,陸誠的四肢早已失去了知覺,他使出全身力氣,不過是在原地打了個滾,將自己從積雪中翻出來,仰麵朝天的躺倒在地上。
終於看清這該死的狙擊手是什麼樣子的了。
仰躺在雪地裏,陸誠瞪大眼睛,看著站在自己身邊不到一米處的家夥。
這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家夥,厚厚的茶灰色軍大衣上披著白色的披風,頭頂是一個翻絨的帽子,臉上還蒙著一層厚厚的麵罩,隻能看到一雙露在外麵的眼睛,以及兩道掛滿雪霜的眉毛。
狙擊手顯然也被突然翻過身來的陸誠嚇了一跳,他猛地後退一步,同時就想把手裏的步槍舉起來,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家夥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很突兀的仰麵朝天倒下去。
陸誠看著對方突然消失在眼前,還是沒有動一下的意思,他就那麼仰麵朝天的躺在那兒,心裏想著,或許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隻是不知道這次光榮了之後,還有沒有再次重生的機會,能不能像重生到這個年代、這個國家時一樣,再次回到自己所熟悉的時空裏去。
大雪還在簌簌的下個不停,雪花落在裸露的臉上,竟然一點涼絲絲的感覺都沒有。
有點奇怪,那個摔倒的芬蘭人竟然再也沒有站起來,那感覺,就像是他已經莫名其妙的走了一樣。
“難道這家夥走了?”陸誠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努力歪歪頭,朝剛才狙擊手站著的地方看過去。
因為視角的關係,陸誠看不到太多東西,隻看到一雙沾滿白雪的氈靴靴地豎在自己旁邊,靴子邊上還包著厚厚的皮草,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皮。
從沒想過會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由敵人放過一馬,這事裏透著古怪。可不管多麼古怪,總沒有人願意平白無故的去死,求生的欲望在瀕死那一刻,往往比任何力量來的都大。
陸誠使出吃奶的力氣掙紮起來,在雪地上打了個滾,讓自己從仰躺變成了趴伏。
戰靴的主人正是那個芬蘭的狙擊手,此刻,他躺倒在雪地裏,一動也不動,儼然已經是死了。
死裏逃生的境遇令陸誠仿佛一瞬間有了力氣,他咬牙爬到狙擊手的身邊,像發現腐肉的柴狗一般,努力的扒著對方的衣服——這會對方的屍體還沒有完全僵硬,衣服應該還能扒下來,如果多等一會兒,等他的屍體徹底僵了,這一身能救命的衣服估計就扒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