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有初在出租車上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克製住一直哆嗦的身子。司機以為她是冷的,特地將空調開大了一檔。
“都十二月了,姑娘你還就隻穿這麼點,心凍壞了啊。”
紀有初這才緩緩回過神來,拿發澀的眼球慢吞吞地將自己打量:她沒來得及換大衣,身上套得是工作裝,千篇一律的抹胸,一板一眼的西服外套與及膝裙。
有一隻鞋子不知道掉到了哪兒,踩在墊子上的一隻腳居然是光著的。
理智這才一點一點地恢複過來,她把手機遞過去,語氣急促道:“師傅,麻煩去這個地址,一定要快,車費我加倍給你。”
師傅側頭過來看了眼手機,再看到她臉上,滿臉的狐疑:“我知道了,姑娘,這個地址你十分鍾前已經給我看過一次了。”
紀有初一怔,緩過幾秒,這才滿臉疲倦地靠到車門上,額頭緊緊抵著不停晃動的車窗。
海市剛剛下過一場雨,烏雲沒散,夜色過早地彌漫在這座城市上方。路邊的燈還沒來得及打開,隻有一盞盞車燈鬼影似的不停照到臉上來。
越是放鬆,紀有初越是覺得右眼亂跳。
這不是個好兆頭。
而就在二十分鍾之前,紀有初還因為這件事饒有興味地跟閨蜜歐陽宜在微信上討論過:“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
歐陽宜那時候回複她:“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過了會:“你哪隻眼跳了?”
紀有初撿了個用剩的茶包壓眼睛上,仰著腦袋回答她問題:“右眼。”
歐陽宜:“那右眼跳財。
紀有初噗嗤笑,茶包差點掉到太陽穴。她立馬嘶了聲,伸手按住了,剛準備發條語音罵過去,手機搶先一步震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
紀有初是做營銷這一行的,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客戶的電話。她絲毫沒有猶豫地接起來,卻沒想到接下來的三十秒,會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時間。
一個聲音也全然陌生的男人告訴她諾寶在學校表演時出了意外,他們已經在第一時間送他去醫院搶救,希望她能盡快趕到。
掛了電話,紀有初整個人就像是斷片了。她不記得自己怎麼從辦公室裏出來,不記得有沒有向領導請過假,甚至不記得是怎麼稀裏糊塗叫到的這輛車。
諾寶所在的托班,是紀有初公司專為方便員工開設的。
諾寶入園一年了,這是第一次跟朋友們一起參加大型的集體活動。老師把這件事告訴她的時候,諾寶就像個鳥似的在旁邊飛來飛去。
孩子的喜悅半點都隱藏不了。
“紀諾媽媽會來參加嗎?”老師當時問她。
紀有初沒立刻回答。
她眼睛轉動,想到年底她電腦裏堆滿大半桌麵的各類報表跟總結,想到她難看到拿不出手的績效,想到過幾就要提交的prfliplan……
諾寶突然緊緊抱住她腿,圓嘟嘟的蘋果臉使勁仰著看向她,笑著幫她提前回答道:“媽媽來!媽媽來!”
糯糯軟軟的一聲,托著長長的尾巴,再心硬的人聽了都要化開來。她隻有低頭朝著他笑,摸摸他軟彈的臉,輕輕點了點頭。
答應孩子的事,紀有初向來言出必行,雖然她真的已經不好意思跟上司開口,還是提前將請假條準備好。
——直到諾寶帶回了正式的邀請函。
原來諾寶這一次參與的活動主題是慶祝紀有初公司旗下教育集團成立三周年,除了托班和幼稚園的大朋友們,集團更是請到了高層參加。
紀有初視線一行行掃過,看到壓軸出席的那位嘉賓名字時,瞳仁倏忽一縮。
她思考良久,權衡再三,還是把諾寶喊到身邊,很抱歉地告訴他自己沒辦法去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