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有齊國將領憤怒的言語,有四國宗室咬牙切齒的聲音,扶蘇雖打著秦國使臣旗號,但何曾見過如此咄咄逼人陣勢,心中不由的有些怯懦了。
“將軍此言真不知何為臉皮城牆轉彎!”那霓裳對著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將領指著鼻子大罵,“軍隊數十萬當年被樂毅打的滿地找牙,若不是燕國內部出問題,齊國可是第一個從戰國版圖抹去的國家。一個小小燕國就讓齊國如此狼狽,現在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和秦國一決高下?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你——”
“還有你們這些臉皮比城牆轉彎還厚的四國老世族!”那霓裳繼續開罵著:“秦國與你們開戰之時你們在做什麼?出錢了嗎?出人了嗎?上戰場了嗎?除了勾心鬥角就是舉家逃往,現在國家滅亡了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了?我告訴你們,晚了!”
“這——”
“陷害忠良,排斥異己,不求一致對外,隻想著窩裏鬥。不是我大秦看不起你們,就是你們的百姓也看不起你們。如果你們合縱到底,秦國如何能以一敵五?你真當秦軍有三頭六臂嗎?”
那霓裳宣泄著心中的不快,祭奠著冤死的李牧。
扶蘇看著那霓裳用那雙纖細的手指對著一個個高貴的男人劈頭大罵心中感到淋漓堪暢。在他心中一向溫柔如水的那霓裳能在這樣嚴肅的廟堂上舌戰群儒,當真讓扶蘇刮目相看。
原來,姐姐罵起人來也挺可愛的嘛!
齊國君臣這個時候才發現眼前的這位弱女子不是盞省油的燈。其實他們早就應該想到,能夠跟公子扶蘇形影不離的女子定然不是等閑之輩,隻是沒想到,此女如此厲害。
這讓他們顛覆了美麗的容顏和敏捷的思維不可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出現的論點。
還是靠齊王來圓場,他一直在等待著公子扶蘇的承諾,看來這承諾需要從眼前這位絕色的女子口中得出了。
“我齊國人性情豪爽,請不要見怪,寡人想問,秦王是何意思?”
那霓裳趁熱打鐵的說:“我想齊王也聽說楚燕三晉的君王都得到了妥善安排的消息了吧?天下初定,秦王不會濫殺無辜,他還要靠你們的威望安天下人的心呢!若齊王投降秦國,齊王將繼續享有封號,保留財產家眷,和五國君王同等待遇。”
“你是說讓寡人不戰而降?”齊王對如此直接的勸降稍稍有些意外。
“正是!”那霓裳毫不留情,“老齊人人心已分,軍心已亂。齊國突然駛入如此多的流民讓齊國人怨聲載道,而各國老世族也是驚弓之鳥,一群烏合之眾,大仗吆喝吆喝可以,麵對秦軍鐵騎時,就隻剩下麵麵相覷了。”
齊王此時陷入了沉思,他何嚐不知道齊國國內的情況。本來百萬人的國家突然人口增加了五六倍,而基礎設施又跟不上,這怎能不讓本國人和外國人都不舒服。特別是都城臨淄,缺糧缺水,人馬牛驢到處都是,大街小巷到處是肮髒之物,在夏季的蒸烤下格外刺鼻。
齊國的初衷偏離的方向,事情逐漸向著自己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齊王也在思考著出路,難道真的要和強大的秦國決一死戰嗎?
齊王一舉酒杯對著扶蘇笑著說:“來,光顧說話了,喝酒!”
齊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扶蘇會意的舉杯,撇了一眼那霓裳,平靜的將酒一飲而盡。
他看著沉思的那霓裳心中明白,她也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齊國廟堂的這頓夜宴沒有曾經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人們像中世紀的西方貴族吃飯一樣安靜的嚼著牛肉,時不時的發出獨自斟酒的水聲與暗自歎息的無奈。
終於,有個風塵仆仆的探馬來到齊王的耳邊說了幾句。與此同時,那霓裳的手下也向她和扶蘇彙報著情況。
齊王的態度頓時曖昧,他來到扶蘇的麵前,深深一躬,目光空洞的說:“回稟秦王,寡人願意投降。”
滿朝文武也齊刷刷站了起來,一個個醉醺醺的向扶蘇拱手,那些高貴的頭低下了,扶蘇的使命也完成了。
齊王得到的消息是,齊國世族悉數回到封地,不願以卵擊石與秦國交戰,而齊國軍中主要將領都是王室貴族,如此一來,齊國戰力將直線而下。
那霓裳得到的消息是,王賁二十萬大軍已越過齊國邊境,勢如破竹,所向無敵,短短半日,便深入齊境一百餘裏,真有當年叱吒魏國之風範。
而兩則消息,彼此又互相知根知底,識時務的齊王冠冕堂皇的以“不願生靈塗炭”而厚顏無恥的不戰而降了。
這一年,是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3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