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幾經思忖,謝水林忍痛做出了出售遊遊的決定,出售遊遊的風聲一傳開,不到半年時間,就有三個買主前來商談。第一個買主姓林,南昌人。他收羅了一些身體有殘疾的表演奇人組成一個演出團體,專門在全國的大、中院校演出。林老板反複看了遊遊之後,一口開出6萬元的價格。謝水林問林老板買遊遊是為了什麼?林老板說是為了全國巡回展覽,謝水林沉默不語。早年跟著謝水林吃了不少苦的妻子急忙答應下來。當林老板叫助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保溫防水箱來裝遊遊時,卻發現遊遊不見了。全家人找了半天,幾乎找遍了家中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遊遊。謝水林隻好說晚上好好找找,讓他明天再來。林老板走後,全家人又仔細找了一遍,還是不見遊遊的蹤影。直到半夜裏,謝水林上床打坐挪動被子時,才發現遊遊躲在被子裏麵,嘴裏咬著一支毛筆。謝水林本來就對林老板賺殘疾人的錢不滿,加上他買遊遊是去展覽賺錢,心中更是不情願,便決定不賣給林老板。第二天清晨,林老板又來了,謝水林以還沒有找到遊遊為由拒絕了他。

第二個老板姓李,年過50,是浙江台州的千萬富翁。他是帶著一個20多歲的女子來的。那個女子五官清麗,但麵色蒼白、眼神無力。李老板說他結婚不到一年的新婚妻子無緣無故得了憂鬱症,他想盡了辦法都無法使她開心起來,想買這個烏龜讓她開心。那個女子說來也怪,第一次看見遊遊和大白兔在一起翻滾時,竟然開心地咯咯笑了起來,並彎腰想抱遊遊。遊遊一見陌生人趕緊鑽到謝水林腳下。那女子非常喜歡遊遊,說要連同大白兔一塊兒買走,並開出了12萬元的高價。李老板很大方,說另加8000元,買那隻大白兔。

謝水林心想:這種人連妻子都照顧不好,怎麼會去珍惜一隻烏龜呢?無非一時心血來潮而已。正想著如何推辭,遊遊突然張口咬住謝水林胸前第二粒紐扣,一雙眼睛大滴大滴地流出了淚水,並發出嗚嗚嗚很悲傷的聲音。謝水林一見更舍不得了,李老板親眼目睹了這個感人場麵,也就不忍強求。

第三個老板是一個年輕儒雅的日本商人,名叫川島一郎,在蘇州投資經營一家軟件開發公司。川島帶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一同前來。那個老人知識非常淵博,對中國明代的曆史文化很有研究,他用放大鏡仔細察看了遊遊的每一處細節,斷言遊遊的年齡不少於1460年。老人對謝水林也是敬仰已久,對他的微書做了一番獨到的點評,還不失分寸地指出了一些瑕疵。這一老一少給了謝水林非常好的印象,真有點相見恨晚之感。中午,謝水林破例邀請他們在賓館吃了飯。席間,謝水林得知川島買遊遊是為了孝敬,因為他的母親一輩子對龜特別癡情。雖然川島開價隻有3.9萬元,但謝水林認為找到了真正愛遊遊的買家,一定有能力、也有愛心厚待遊遊,因此,他答應了川島一郎。

三人吃完午飯回到家中,謝水林的妻子驚惶失措地告訴他遊遊已經死了。謝水林和川島不相信,可是那遊遊肚皮朝上躺在地上紋絲不動。那個老人認定遊遊是“假死”,便用開水燙它,遊遊還是不動。用大頭針去紮,遊遊也沒有反應。那個老人堅信遊遊是“裝死”,執意坐在遊遊旁邊觀察。整整一個晚上過去了,遊遊還是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有動靜。第二天中午,川島遺憾地說:“誠心不夠啊!無緣無緣!”最後隻好悵然離去。此後的三天,遊遊仍是無聲無息,而那隻大白兔整天整夜伏在遊遊身邊。三天之後,遊遊又蘇醒過來,又跟大白兔一起高興地進進出出。

經過這三件事之後,謝水林對遊遊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情感。他告訴家裏人,不論是誰,都不允許再談論出售遊遊的事情,並一律拒絕外人探訪遊遊。家中從此清靜了下來。

忍痛割愛,他決定將遊遊放歸自然

2002年5月6日,因為兒子多次催促,謝水林與妻子最後決定帶著遊遊和大白兔到上海住些日子。為了避免火車站的檢查麻煩,他們改乘長途臥鋪客車,而將遊遊和大白兔藏匿在一隻經過設計的隱蔽的木箱中。經過一天兩夜的奔波,他們到達了上海。

兒子的新房位於一幢26層高的商住公寓樓的第16層。一段時間後,謝水林發現遊遊和大白兔變得沒有多少活力了。遊遊整天伏在洗衣房一個角落裏,大白兔也蹲在旁邊,半天也不肯走動。在老家時愛吃的菜心和小青蛙、小蝦,現在它連看也不看一眼。遊遊到上海的第一天起,背上就開始冒汗。一天流下來的汗,足足有一湯碗多。遊遊不僅出汗,雙眼還不斷流淚,喉嚨裏不斷地發出嗚嗚的像嬰兒哭泣一樣的聲音,並且出現拉稀症狀。一個月之後,竟然瘦了一斤。

一天晚上,妻子對謝水林說遊遊生病了。謝水林觀察了一陣子之後,確信它是真的生病了,便決定請一個獸醫來看看。但兒子建議將遊遊抱到寵物醫院去看看。大家也認為這樣更可靠。

謝水林和兒子帶著遊遊來到“凱蒂寵物醫院”。凱蒂寵物醫院的主治大夫是一個留英回來的女博士。見多識廣的女博士治療過鯨魚、鱷魚、蟒蛇等動物的疾病,但她見了遊遊,還是傻了眼,說自己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旱龜,於是提出對遊遊做切片鑒定它的年齡。但謝水林堅決不同意做切片試驗。

女博士診斷遊遊生病是水土不服所致。具體是上海濕熱的氣候、空調房中的氟裏昂、新房裝修後的化學異味和蔬菜中的藥味造成的。女博士建議謝水林買一台臭氧發生器,同時開了一些空氣清新劑和一些改善腸胃功能的藥。臨別時,她對謝水林說:“遊遊以前的生態環境我們目前是無法營造的。要想徹底恢複遊遊以前的身體狀態,根本的治療辦法隻有將它放回原來的地方,即使是這樣,遊遊也很難在短時間裏身體複原和適應過去的環境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我看用不了半年,遊遊可能就會心力衰竭而死亡。”

從寵物醫院回到家中,謝水林按照女博士的要求做了,給遊遊進食前,將菜心放在臭氧發生器裏過一遍,將葉片上的異味濾去。可遊遊仍然將腦袋深深地縮進龜殼中,不肯吃東西。一連幾天,謝水林的心情很沉重。麵對著遊遊萎靡不振的樣子,他感到很內疚,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對遊遊的善意很可能傷害了它。他決定聽從女博士的話,將遊遊放回到它原來生活的地方。他把這個決定告訴家裏人時,他們都一致表示讚成。還有6天就是6月22日,那是遊遊到他們家兩周年的日子,謝水林決定選擇那天將遊遊放回森林。

第二天下午,謝水林和妻子用原來那隻特製的箱子裝了遊遊和大白兔,還是乘坐客車,經過兩夜一天的時間,回到了萬載縣家中。

3天後,6月22日清晨,謝水林和女兒來到九龍廟的漂流源頭,找到那棵古櫧樹,將遊遊從兜裏放出來,它立即四肢飛快舞動朝洞口爬去,但是到了洞口,遊遊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謝水林,眼睛裏似乎還噙著淚水,發出一陣嗚嗚悲泣的聲音,然後慢慢爬進了那個黑咕隆咚的山洞。看著朝夕相處兩年的夥伴即將離去,謝水林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淚,他感慨萬分地說:“遊遊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再也不會有人打擾它寧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