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劉瀾舟第一次見到周悅安,很多年後憶起,才恍然明白從一開始他便已然心動。兒子安靜乖巧時,眼裏裝了一個天堂,隻不過天堂太遠,一般人都不願意靠近,也沒法走進他的天堂,他眼裏的風景太蒼白。而周悅安卻眼眸如水,溫溫潤潤,笑起來時明媚乍現,如綴滿星輝的清潭印了一輪明月,讓人情不自禁的想靠近。隻是當時,曆盡千帆的他,早忘了一見鍾情,忘了心動的感覺。
“若是周小姐有時間,不介意的話和小兒一起吃個午飯吧。”周悅安抬眼看向他,清亮的目光中猶疑一閃而過,“劉瑜很是可愛,我很喜歡,那就打擾了。”幾人並排走向一棟西式建築,她恍若不經意問,“劉瑜是來這裏看他爺爺嗎?”
周悅安的小心打探,惹的劉瀾舟心底泛起絲絲笑意。“記得幾年前在波隆那見到老爺子時,他身體健朗,如今身體還好嗎?”那個麵貌硬朗,神情矍鑠的老人給她印象很深刻。
“家父如今身體依然健朗。”他微微低頭睨向她,“住在這裏的是小兒。”她的神情果然很驚訝,眉頭還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他不待她說話,繼續道,“小兒身體很健康,隻是…”他的神情不加掩飾的低落。劉家的兩位鐵血男人也隻有在談起這個稚兒時才會露出這種落寞無助卻又柔和的神情。“他小時候我們對他多有疏忽,所以造成如今孤僻的性子。”
因這個孩子,周悅安第一次了解到了孤獨症的嚴重性,原來這個並不是簡單的不喜和人相處。孤獨症患者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精神世界,那個世界與我們看到的世界是大相徑庭的。林小姐得到授意與周悅安講了很多關於劉瑜的情況,周悅安從茫然到驚訝到淡淡的點頭表示明白,她的內心起了千層浪花。
劉瑜喜歡周悅安,而且似乎把周悅安納入了他的世界,她說話時,他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他會時不時的抬頭看她,偶爾點頭表示下。這種情況讓林小姐十分驚訝,私下得到劉瀾舟同意後,邀請她有空便過來看看他。
“Horatio,你知道嗎,剛剛有一瞬間,我十分的害怕和慶幸。”她的視線停留在窗外飛逝的景物上,他側頭看她一眼,安靜的聽她絮叨。“哲雅離開後,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我活著也沒有了意義,那時,我的世界裏似乎隻剩下了一片蒼白連念安都看不到了,念安以前雖然也安靜,但是我記得是十分愛笑的,笑起來甜美的像個小天使,可是現在…”她的聲音很低,平靜的有點壓抑。
其實他並不是很會安慰人,看到這般消沉的周悅安他似乎比她還不知所措,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突起,“安,你做的很好,你一直很勇敢,念安也是極好的孩子,他那麼愛你,怎麼會舍得不要你,躲進那安靜的世界中。“噗嗤。”周悅安側頭看到他這般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你,你,壞人。”他為她擔心,虧她還笑得出來。
“幸好有你們。”她真的很慶幸。她和念安有那麼多人在愛著、護著。“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淡淡的一句話,卻沉浮了豐厚的感情,似那潑墨山水,濃淡相宜相襯。
自那一天之後,周悅安有空便會帶著念安去看看劉瑜,念安也不是瘋鬧的性子和劉瑜也能處的來。日子不緊不慢的過,周溫良在大年初八突然的離開,就像他突然到來一般,一個招呼說走便走了。悅安沒說什麼,知他很快便會回來,但是內心卻免不了淡然惆悵…
屋外,白雪輕揚,屋內穿著家居服顯得隨性的君墨深捏著手機,低頭盯著那短短四個字,思緒沉沉,上等的皮相,隻可遠觀,不可褻玩。“新年快樂。”大年三十那晚,他給她打電話,電話接通的那瞬間,他突然沉默,她的笑語從電話那端傳來。“你好,請問找誰?……你好,請說話……”那一刻他的心沉入冰底,沒了任何言語,等著那端把電話掛斷。後來的後來,他的手機短信聲響起,打開看隻有短短四個字,他的心卻獲得了短暫的雀躍,這些天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隻是眸光時而含喜,時而深沉難測。
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敲擊著手機,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到屋外的雪景上,往事紛遝而來。那年冬季,他早早被她的電話吵醒,他嘴上雖說著賞雪無趣,卻還是和爺爺奶奶撒了個謊跑出去和她去賞雪。那年冬季冷的很,雪下的也大,等他趕到約定的地方,她似乎已經等了好一會兒,裹得跟個雪娃娃似的她,吸吸鼻子,朝他燦然一笑。眼睫上的雪被熱氣烘的化成水隨著眨動,滴落下來,似喜似悲滾進了他的心裏。
其實,他一直想告訴她,他那天一直冷著臉,並非是不願意陪她,隻不過是怪她不會照顧自己罷了。淡淡的歎息溢出,他們終究錯過太多。水北又天南,念悠悠等閑,別了紅顏,舊夢風景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