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在初秋的天氣裏飄飄灑灑的下著,流連的不肯讓天空放晴。
細雨沾衣,她一身黑色素裝,麵色蒼白神情空洞的看著往來憑吊的人群。這個她成長的城市記載了她太多回憶,如今埋下了她深愛的人的骨灰。
他站在人群中,神情冷峻的仔細瞧著她。她的臉還一如當初帶著點孩子的稚氣,但因為葬禮,神情有些憔悴,失去活力的她顯得楚楚可憐。他的心有瞬間的揪痛,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冷淡的勾了勾唇,自我嘲諷一笑。
季氏企業在商場上是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今日乃季家唯一公子的出殯之日,季家雖然隻請了些親朋好友前來吊唁,卻仍擋不住有心人想乘此機會套個近乎的想法,場麵比原先安排的喧鬧了些。季媽媽是個有威嚴有氣度的女子,她並不趕未請自到的客人,但是他們上過香後自被人請去別處休息。
周悅安吹了一陣涼風,舒緩了些自己緊繃的神經,重新打起精神,麵對吊唁的客人。她的眼眶有些紅,不過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流半滴眼淚。佛偈有言,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悲無淚……
他若一個普通前來吊唁的人一樣,走到她麵前,輕聲道,“節哀順變。”她抬頭,訝異了一瞬,淡淡點了點頭,“謝謝你來參加我丈夫的葬禮。”他深深看她一眼,默默的退離。
時光荏苒,他還在為求心中的一個答案,執著的停留在原地,她卻已經走遠,遠到他曾經以為追不上了…她卻又飛了回來。
他從葬禮中離開,神情冷峻的握著汽車方向盤,思緒在老舊的歌聲中翻飛。當年她便是仰著這張帶著稚氣的臉,負手於身後,羞怯卻勇敢的對他說,“君墨深,我喜歡你,你可以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你可以喜歡我嗎?好一個喜歡…他苦大仇深的咬緊了牙關。
雨後初露晴,陽光帶著柔暖的光輝透過車窗玻璃照射到他身上。一束束照耀在他襯衣的貝殼袖扣上的光線,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打在他的側臉上,給他的五官鍍上一層神秘的淡金色。如墨描般濃黑的眉,冷硬卻秀氣,直挺的鼻梁透露著堅毅,薄薄抿著的唇,唇形漂亮,卻顯得有點薄情。
“周悅安,你當你是誰?你當你自己有多了不起,我非得巴著你?”
當年從她追著他身後跑,到兩人攜手同行,到後來的他苦苦追逐,愛過恨過,如今還剩下什麼?
手機鈴聲不是時候的想起,打斷了他的回憶,卻也讓他清楚的明白,他們之間什麼都不剩下,若還真有剩,隻怕是,隻怕是,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恨意。
韶華不為少年留。
恨悠悠,幾時休?
想不到他君墨深也是這般可悲的人物,他自嘲的笑笑,用一貫的冷音調詢問電話那頭有什麼事情。……
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留在這個城市。
她攏了攏外套,停下腳步,佇立於一棵大樹前,癡癡的看著前方教學樓,那裏曾留下了她少女時期最頑強的勇氣,和她的少女芳心,神情有些疲憊的她,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如今的她早已沒有了那份打不死的頑強……
兜兜轉轉再回來,韶華已過,她如今已是一個母親。她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那教學樓,轉身瀟灑的離去。她雙手環抱著自己走在大街上,這般擁擠的街道,讓離開這個城市多年的她,有些不適應。不過這般的熱鬧,卻讓她的心頭感覺到一股暖意。
她毫無目的地的瞎走,希望這般便可以麻木心中的疼痛。路過小公園,她走到花壇邊坐下,神情柔軟的看著可愛的孩子們遊戲,腦海中浮現出乖巧的小念安,心中說不出的歡喜與惆悵,淚,控製不住的想要湧出來。她匆忙起身繼續她毫無目的的瞎逛,直到夕陽西下,她走了很多地方,最後卻下意識的走到了小時候住的大院中。她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房子,眼淚,最終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小時候她最喜歡爬的梧桐樹依然還立在院子中,樹葉兒有點凋零,勾起了她心底的蕭瑟。她無力的靠著梧桐樹抱住膝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忍了好久的眼淚,終究是沒有忍住!隻是這一次她溫柔的王子再也不會抱著她,輕柔的拍著她的背,無言的安撫。
她的哲雅王子雖未曾甜言蜜語,卻一直把她小心的捧在手心,嗬護在懷。如今卻這般倉促的留下她而去。景致依舊,而幼時倚在窗邊噙著溫暖笑意畫畫的男孩卻已經永遠不能再回來。
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隻是感覺她似乎把她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在了這裏。她,壓抑了太久。季哲雅剛出事時,她難以接受,整天沉浸在自我編造的幻想世界中不願意清醒。最後還是季媽媽一頓怒罵把她罵醒,她,還有念安。可是,她還有資格擁有念安嗎?
念安,念安。她與她的哲雅王子唯一的孩子。
她是一個母親,所以她要在她的孩子麵前堅強。可是她的心卻酸疼的厲害,思念蝕骨,她原以為他們會攜手到老,老天最終還是沒有實現她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