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孝王劉武,自平定七國之亂後,因功勳卓著,景帝厚賞,居功自傲,出行鹵簿竟比照當今天子。又因太子劉榮被廢,儲君之位懸空,竇太後欲立其為嗣,密謀陷害刺殺朝中反對之大臣。可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睢園,舉賢樓內,殿堂樓閣,峻宇雕牆,宴開百席,玉盤珍饈,緩歌縵舞,表現鼓腹含和,實則靜水流深。梁王大宴一眾朝中大臣,而其端坐於首位,左右兩側皆是朝中大臣和梁王門客,不過從其位便可觀其派。在梁王左側靠前的都是那些委和梁王的朝中眼線越是往後就越是那些立場從未分明的老狐狸。右側靠前的全是那些叫得上名號的梁王門客,越往後越是那些往日與梁王唱對頭戲的死對頭。
竇仲恰巧就在梁王右方末位,這位子委實讓竇仲有些哭笑不得。一旁坐著的文君,擺弄著自己的麵紗,以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焉知非福。”竇仲看了一眼文君,點了點頭。
鋪了豔麗波斯地毯的主廳裏,太監身著華服拿著絲帛的禮單,正在宣讀賀禮。瞅著前一個送上的是水陸之珍,這會兒就有人獻上和隋之寶,再看下一個就準備抬上瑞獸珍禽。舉凡是梁王的賀禮無一不是稀世奇珍,都是些上天遁地也不見得能到手的好物件,不乏珍產淫貨。可梁王的臉色自剛才起就毫無變化,有那麼點心不在焉。讓那些為了討好梁王挖空心思送禮的人不知自己摸對了梁王的脾胃沒有。
竇仲朝著報禮單的太監看了一眼,就見太監讓人將一隻玄色雕花盒子抬上了主廳,打開盒子,裏頭靜靜的躺著一張質樸無華的琴。主廳內的眾人麵麵相窺,有的甚至竊笑如此寒酸的東西,居然也有人敢抬上來當做梁王的生辰賀禮。梁王的臉色也漸漸起了變化。這時掌燈之人突然滅了主廳的燈火,琴身在黑暗中悠悠的泛著光彩,綠色的光芒漸漸布滿整個主廳。眾人被此奇景所折,當掌燈之人又再一次將燈點亮,主廳內一陣嘩然,大家都想知道這琴是何人所贈。梁王也慢慢的從主位上起身,走了下來,撫著琴身說道:“這是誰人所贈,甚得我心。此琴是個什麼來曆?”
“回叔父的話,此琴名為綠綺,乃是一把傳世古琴。侄兒機緣巧合得了此物,便想著贈予叔父。”竇仲從末位起身回話。剛才還一陣嘩然的大廳,突然安靜下來,靜的隻能聽見風吹過燭火時的聲音。而坐在一旁的公孫詭則和楊勝對視一眼,奇怪這事情怎麼出了這麼個紕漏。
梁王慢慢轉身麵對竇仲,不急不緩的說:“原來是賢侄所贈,果然是個好物件。此琴雖好,可對於不善音律的本王來說,隻能當個擺件,不如……”梁王放下手中撫著的琴說道:“司馬長卿可在。”文君隻見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個身著華麗獸紋深衣的倜儻男子站起了身子回話:“在。” 原來那名男子正是今日偏門所遇之人——司馬長卿。文君總覺得這名字在哪裏聽過,當看到主廳牆上所掛的字畫時才想起,那人正是當日那篇《子虛賦》的主人,更是那位惡仆的“先生”。
“聽聞長卿善音,寶劍贈英雄,良琴送知音,這琴今後也算跟了個好主了。”梁王甩了甩衣袖說道。
庭上大臣和門客麵麵相覷,都不做聲。唯獨那個得了賞的司馬長卿不緊不慢的端起酒杯:“謝主上……上恩賜。”接著毫無異色的自斟自飲起來。拿起斟滿酒的酒杯朝著竇仲的方向說道:“主上生……辰……辰,承蒙主上……寵……愛,那這琴長卿就卻之不……不恭了,撿了個大便宜,還望……小侯爺海涵。”說完就一口幹了手中的酒。原來這斯文俊秀的款款公子居然是個結巴,實屬玉中有瑕,暴遣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