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烏江樓主(2 / 2)

許久,桌上蠟燭爆出一團燈花。

良宵負手而立,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良宵,你說本王此次醒來安然無恙?”裴蘭遲撇唇,似是不相信。

良宵點頭,“的確安然無恙,不過當時王妃似乎並不知情,又或者是滿不在乎,並不注意主上並非普通倦極或暈厥。”

裴蘭遲頷首,下巴白皙如玉,唇際笑意殷殷,“她這人看似仔細,實則粗放。總揪著八竿子打不著的那處尋根究底。”

說罷忽然咳嗽一聲,唾出一星子血,捂在雪白巾子上黑得詭異,透出腐敗氣息。

“皇後啊皇後,本王一日尋不到解藥,你便有個兒子要先於本王而死,替本王陪葬。”裴蘭遲拈著巾子一角,伸到美人榻邊燭台上,火舌迎著綢緞蹭然而上,滋滋舔舐燃燒,如同一夜曇花,盛極則衰。

良宵難得多嘴,“主上身子金貴,不比清王早已是個行將就木的廢人,他是再拖不下去,所以這陣子皇後那頭定然會有所動作,主上隻需靜待良機。”

“唔,對了,你去替本王做件事。”裴蘭遲起身,素白單衣托著身子清瘦如竹,早先的浪蕩全然無蹤。

“主上明說。”主仆多年,默契已經培養得毫無間隙。

“今日裴宵看本王乖乖愛妃的眼神,那叫一個如狼似虎。”裴蘭遲伸手開門,溫良月光撲麵照來,“不是說他新近寵姬眼神嬌媚麼,你去取了他那寵姬的一雙眼珠,醃漬好了就取半黃梅子,熏在一處做酒。再以江南織造名義,將這壇子好酒送他府上去。”

江南織造,太子屬下官員之一。

談笑間殺人取眼,裴蘭遲披著良宵送上的薄毯閑庭信步於窗外花葉間。

“屬下遵命。”良宵毫無異義,又是風動,玄影消失無蹤。

秋風涼意濃重,吹皺一泓水波。

裴蘭遲眼底青黛濃重,桃花眸慢慢上挑,看向牆頭,“良宵都走了還不出來,有這麼怕他麼?”

“奴家才不是怕那個番蠻子,就是同他站在一處就身上雞皮疙瘩就翻得高高。”一道聘婷身影緩步自回廊後移出,月華皎潔之下,美人如春日牡丹濃鬱盛放,手中一盞氣死風燈幽幽燃開,嫋娜前來,朝裴蘭遲福身。

“本王說,”裴蘭遲憋笑,“拜星月慢,你這樓主若是成日這樣濃妝豔抹如同勾欄老鴇一樣,本王打賭不必半月,烏江樓便門前蛛網能結一層,再無客人登門。”

言下之意便是對頭美人俗豔,汙了樓風。

拜星月慢撩起燈笑吟吟道,“稟爺話,今日樓中又來數位新麵孔,共計四十七人。八人問家中親事,十四人人問朝事,另外數位則是前來尋花問柳,賞美人聽唱曲兒。”

裴蘭遲緊了緊肩上薄毯,“然後?”

“其中前來尋花問柳者,有二人,奴家瞧上去,其中一位雖然易了男裝,卻十分像……昨日爺剛過門的新王妃。”

裴蘭遲嘴角撇下,“她……”

拜星月慢朱唇微翹,“果然是王妃麼,她尋了樓中售賣情報的倌兒,問了一通關於去年年尾時節,烏江樓運去邊塞十車進貢火藥一事。”

火藥一物,產於周唐北麵小國中丘,國人皆智計卓然,靠冶鐵,船業,火藥,兵器四銷強國以維持自身和平,然火藥者金貴且製造隱秘,是而用於戰爭中極少。

“……”

“王妃還詢問到關於怎麼烏江樓主,為何從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奴家。”

靜默片刻,裴蘭遲才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你先回去。”

“是,不過爺,那人今夜宿在了樓中闌珊閣裏,大抵是不會回來了。”

拜星月慢臨出東軒前回頭一看,院子裏麵如光玉的男子再無時時掛著的笑,甚至眉頭掐在一起,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