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身上一涼,這讓夜裏再次沒休息好的禮賢王妃大人起床氣分外濃重,隨即又認命發覺今日得夫妻一同入宮覲見,封晚這才蔫著腦袋爬起來,待終於閉著眼洗漱完畢走到銅鏡邊梳妝時……
“裴蘭遲——”聲震三裏外。
水銀鋪厚了的琉璃鏡中,素顏美人冰肌光華的脖頸上赫然是好大一片青紫斑駁。
“心肝兒,你喚為夫作甚,大清早整個王府都讓你吼起來了。”封晚眸中凶光必露,手中描眉黛筆瞬間哢嚓斷成兩半,轉眼卻見裴蘭遲閑閑抄著手背光靠在門軒邊,笑得愜意。
下一刻斷開的黛筆已經變作凶器,刷一聲釘在裴蘭遲臉頰邊堪堪寸許。
……
玄宗特特擇了禦花園作為新妃覲見之處,正是因為秋季文心蘭開得正好,嫩黃碎花翩然落地時節,大抵也是極符裴蘭遲心意的。
聖眷濃重可見一斑。
玄宗因病晚至,而太子及一幹皇子早已在此等待許久,園外太監對禮賢王晚到也早就見怪不怪。
玄宗雖年盛卻久病,大權旁落久矣,朝堂上通常是太子領眾皇子與左右相共商國事,稱作代監。
左相鳳家有一女嫁與忠王為正妃,今年新崛起的士族方家亦有一女早早與幼年太子定下鴛盟,今為正妃。是以玄宗無心朝政期間,朝堂早已鬥得不亦樂乎,甚至是自皇子們出生起,這硝煙就開始慢慢衍生,繼而至如今蓬勃燎原。
所以現下禦花園中,凡太子/黨或忠王黨,都會自行站作一團,規規矩矩一個個人模狗樣下,其中也少不得暗地裏唇槍舌戰你來我往。
一幫隻會弄筆杆子耍嘴皮子的文人能成什麼大事?上了戰場說不得照樣屁滾尿流叫那不識大字的盲丁一刀捅穿,遺恨千年。所以這其中武將勢力又成了重中之重。
而近來軍功豐碩的錦熙侯封肅更是成了人人想上前咬一口,咬不著也湊合著聞個香沾光的熱餑餑。
可惜可惜,封肅那寶貝妹妹如今已為七王妃。
正當官員隊伍末尾的禮部侍郎剛偷偷撿了一塊石子,預備砸掉對麵太常寺卿今日有些鬆散的官帽時,禦花園門口傳來一聲太監尖細唱腔,“禮賢王到!禮賢王妃到!”
嚇得禮部侍郎手裏的石子歪了準頭,直直扔到了對頭老大忠王裴宵腦殼上。
“什麼人!竟敢暗算本王!”裴宵禮冠被石子砸得歪斜至一旁,頓時頭頂生煙。
太子裴言紀嘴角略為一抽,道,“二弟莫要為小事生氣,瞧那頭七弟和七弟妹都到了。聽說過會兒錦熙侯也會過來,二弟神情如此凶悍,仔細著別嚇壞了七弟妹,否則護妹如寶的錦熙侯說不得要來找二弟算賬呢。”
裴宵臉上陰霾頓時又重一層,冷哼一聲道,“多些大哥指點!卻不知大哥家那病癆鬼,哦不對,咱們的小九弟怎麼也沒來呢。”
太子笑得溫文爾雅,“杜晉今日肺疾發作,故而告了個假。”
這頭太子忠王互相掐得歡愉,那頭裴蘭遲夫妻已經雙雙踏進禦花園。
“噯,王爺,聖上待你不錯麼,禦花園裏居然也種了這麼多九月文心蘭。”封晚笑不露齒,偷偷咬著牙牽著身後廣袖長襟,一步一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