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頭也正鑼鼓鞭炮齊鳴喧天,風乍一吹,鞭炮紙炸碎的硫磺氣息撲鼻,轉眼變蓋過廳中專程擺滿的名貴蘭花香氣。廳中賓客也大多三三兩兩聚在一團,一邊寒暄,一邊等著新娘子來一睹美人風采。
外間自然是枝頭新花晏晏盛放,裏間廳堂中也處處喜氣洋洋,隻有封晚自顧自混若沒骨頭搭於堂前高親的太師椅上,睜眼含笑掃視廳中,偶爾有一兩個前來搭訕的,也隻是上前睜著眼瞎客套恭維兩句,諸如侯爺少年英雄,又生得風流無匹,諸如此類,又匆匆忙忙離開。
每逢她眼風掃過的那人與他雙眼對視,便恭恭敬敬屈身回他一禮,封晚亦回頭含笑舉杯,半作姿態。
這時有個俊俏小哥兒悄然走近封晚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輕道了一聲細語。
“哦?新娘子這麼快就到了?”封晚聽完,摩挲起手中薄胎茶碗細瓷蓋,吐出的聲音略為沙啞,亦是雌雄難辨,並不敞亮,隻知說不出的悅耳,卻是她刻意壓抑所為。
來人點頭,笑得體麵,“主子,需要莫驚去後頭通知王爺該出來麼?”俊俏臉蛋兒仿佛無論何時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
封晚抬手輕搖,唇畔噙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調笑,“不必,該來的時候他自然會來。”
莫驚得令,“那主子還有什麼吩咐麼?”
封晚搖頭,手中茶杯蓋一磕,轉眼看他,“喏,我哥呢?確定打暈了?迷/藥灌得夠不夠分量?”
莫驚狗腿得很,“回主子,依主子安排,先前小的在府中時便趁侯爺去同假新娘子說體己話兒時已動了手。待侯爺被敲暈,小的姐弟倆就灌了足有半鍋下了迷/藥的燕窩與侯爺,這會兒侯爺正五花大綁被捆在主子閨房裏呢,主子甭怕,那頭還有莫景和莫休輪番守著。”
封晚笑得心滿意足,“那就好,我就怕在這兒正玩得歡暢他要是突然來了怎麼辦,保不定就讓滿朝來賀親的文武淨瞅著我兄妹倆過家家了。”
見莫驚乖覺點頭,封晚又從衣襟裏掏了錠足量金子與他,“我總覺得今日會出些亂子,這樣吧,待會兒讓你姐姐小心點兒。我通知不到,你跑裏跑外不大打眼,比我方便。總而言之,行事靈活些,今兒萬事小心為上。回去讓肅肅做東,咱們一家子去吃烏江樓。”
莫驚接過金子點頭如搗蒜,“主子過慮,這點莫傷自己會隨機應變的,她那人主子你還不知道她麼?”
封晚擺擺手,“那就好。”
莫驚聞言退下,一邊踩著細碎腳步,一邊喜笑顏開,“能出什麼亂子,能出的亂子都是你自己惹的,哎喂我的好主子,怎麼就這麼嫁了呢。”
堂外這時忽然有聲音高喊,“禮賢王妃到——”喜娘長長一聲喜氣洋洋的吆喝,直貫徹整個禮賢王府,驚飛了外頭鞭炮也沒炸走的鳥。
府中客人立刻紮堆起來,聚在正門迎接新王妃,而喜堂中坐在高親位置上的封晚依舊半步不挪。她吊著二郎腿坐於高親位上,一點想起身的意思也沒有。
手中茶碗輕置,眼睫也微微垂下,漏了一扇和煦微光。
封晚忽然仰頭歎息,從來沒有想過,她這個怎樣也長不大的,家人口中的既頑劣又懶惰的主兒,有這麼一天要同兄長一起,光複家族。
“那麼就既來之,則安之吧。”一道沙啞嗓音逸出喉嚨,封晚轉眼間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