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神啟(1 / 3)

祥雲乘風,影落荒原。

稀疏孤立著的幾棵樹,突兀地在地上留下幾片陰涼。

樹下躺著一人一狼。

這次他終於在出發前明白了狼的意思,他們背上幹糧和水、晝伏夜行,這是第四,又來到他三個多月前搭救狼的地方。

那,狼的左前腿受傷,又經過了大半的暴曬,少年看到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卻也因為恐懼本能地快速遠離了。他撒腿狂奔好一會兒,再檢查行囊的時候看到自己已經消耗過半的水,生怕前路再遇到狼、或者比剛才那隻狼更凶猛的東西,便又往回趕。在回來的路上把受傷的狼救起。

他甚至都不敢觸碰那隻狼,瘦弱的他用自己的破行囊堪堪將尚且不大的狼包起。這時,便也露出他隨身攜帶的幹糧:各種枝葉。他除了腰上那用自己將近半年時間攢下的柴火在村裏換到的舊獸皮水袋,再也沒有任何能入眼的東西了。

他沒有名字,當然也不知自己的歲數,留在印象裏的隻有他很的時候,收養他的啞夫婦再也無力維持那個殘破的家,不舍地吃完最後一頓勉強算飽的飯,他拿出身上僅有的十幾粒幹枯的酸棗,拜別二老。

啞夫婦曾帶著他去很遠的地方求人給他取個名字,但那人無法會意,把三人趕走了。

些許年來,他多次回到曾經收養他的那個家,時而在門口放些野果,待到自己的心意被啞夫婦收走即悄悄離去,從未叩門。他甚至也想到如果把自己抓到的狼送給二老,是否自己還有可能再回到那個破爛的院;但見狼在他自己的窩裏傷勢漸好,對他也沒有半分凶戾,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少年的那個的、僅僅剛好能容下他們的窩離村子比較遠。在這饑荒的世道,壯年流離,老弱們也吃的或樹皮、或觀音土,各顧不瑕,當然也沒有來自村裏的打擾。

少年當然無時不刻不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在他離開啞夫婦的時候,僅僅知道怎辦分辨食物,有些可以吃,而有些隻能少吃、像觀音土吃多了就會漲肚而死。他還沒有完全學會話,偶爾聽到別人、會自己偷偷練習,但完全不知所以,也不敢開口。就這樣,他無法和其他逃難遠去的人結伴。

善良的啞夫婦護他熬過易子而食的年景,他也養成遠離人群的本能。可憐他自己都食不果腹,每有餘糧,也都會去報啞夫婦的收養之恩;而在他有獸皮水袋之後,便開始一次次嚐試遠離。

這裏缺水少食。

行到遠處,便時常能看到路邊散發著惡臭的屍體。也許他們曾是跟隨著逃難大軍、又被殘酷地丟下的弱者……其實我們不能稱之為殘酷,我們難以想象,自身難保的時候、救起一個不相關的人有多難、而丟下自己的親人有多容易。

好在他們選擇夜裏趕路,水的消耗比之前慢了很多。狼也能自行解決它的饑渴問題,畢竟一路上都是……

斜陽未盡,星輝始現。

狼搶先一步,走上有別於逃難大流的另一個方向。待它跑出不遠,看到不知所措的少年,又回到他身邊,往複幾次。

停了好一會兒,少年忍住心裏的恐懼,與狼啟程。

畢竟仔細算來,除了啞夫婦二位老人,在他心裏沒有誰、也沒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同樣,當然更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朝不保夕的時候,隨處可往;畢竟眼下已是深淵之底,看似四麵無路可走,同樣四麵也皆是脫困之路。

這個時候,狼就是在他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的同行者、領路者。畢竟沒有人照應他,他確實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月光變得清冷。

狼在前,時而會離開少年的視線。少年裹緊大他很多的破衣服,時而緊時而慢地跟在狼後麵。比起他一人逃難的時候,似乎是因為狼有意配合上他的節奏,或者僅僅是因為多了一個朋友,少年感覺輕快很多。

未幾多時,狼嘴裏銜著一隻地鼠跑到少年身前,似乎是炫耀自己的成果。然後不及少年有所反應,狼跳躍幾下,似乎是想讓少年跟上。

少年快步追上去,不過奈何自己身上背著的各種重量,臃臃腫腫,左歪西扭的。

氣喘籲籲地跑到狼站立的地方,少年不明所以;然後狼用前爪扒開地上的一叢雜草,月光下勉強看出是一個洞口。原來狼想是讓少年順著洞口挖開。

少年這便動手,用手中的棍子伸到洞裏攪了幾下,未見動靜,便開始用手刨、棍子翹……

用了好長時間,少年終於找到地鼠藏在洞中的幾粒果實。

雖然不多,但少年很高興。摸了摸狼頭,狼仰頭,欲要大嚎一聲一般。

狼聲音很少,少年高興地照著樣子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