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商戶和商戶之間談生意的規矩。若是商戶對官家則絕非如此。想跟朝廷的差人談生意,不論是明代還是後世,拚的就是酒量,酒喝不到位,生意是拿不下來的。
這些規矩對於在後世混跡官商兩道的朱慈烺來簡直就是常識,剛剛這番話也是隨口而出。
這些掌櫃都是看人極準的人精,朱慈烺這一番做派下來,掌櫃們瞬間就認定,朱慈烺是懂得他們商界規矩玩法的圈裏人,絕不是好蒙的羊牯。
待到諸人起身落座,朱慈烺端起手中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讚一聲道:
“好茶!諸位冒雨前來,孤也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今叫諸位前來,卻是有幾樁生意要和大家談一談。”
一聽到談生意,吳偉業和陳子龍等江南士子麵露尷尬之色。正所謂君子喻於義,人喻於利,他們被太子誆來,本以為可以用儒家大義教導儲君,讓儲君盡早回宮讀書,歸於正道,沒想到一到開封府竟然被請來和商戶共飲一席。然而既來之則安之,朱慈烺畢竟是儲君,大家誰也不敢這個時候駁太子的麵子,隻得裝聾作啞。
孫宜成作為商界的領袖,自然是要由他出頭接話的。
他躬身應道:“回殿下,我等商戶全賴朝廷恩養,朝廷有用到我等之處是我等的幸事,殿下有事吩咐便是,我等必然盡力效勞。”
朱慈烺笑道:“你就是瑞和祥的主事掌櫃孫宜成吧?孤可是早就聽過你的大名。啟五年,你當時還是瑞和祥的一個分掌櫃,負責運營號上的銀錢生發。就在那一年,你力排眾議,開辟了開封府到甘肅的商路,將西域番商的貨物引入到開封府,幫著瑞和祥賺了一大筆銀錢。憑著這件功勞,你在商界打出了名聲,升為瑞和祥的二掌櫃。緊接著,你又相繼拓展了河南到南直隸的新商路,跟南直隸的海商建立了聯係,將日本的裱物帶到了開封府。孤的可有錯啊。”
朱慈烺前世還在幹股票推銷的時候就養成了一個好習慣,每次參加這種商業宴會的時候,他都要提前搜集與會人員的資料生平。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了穿越之後。這次與會的商家資料,朱慈烺早就讓陳寶整理出來,提前一一看過。
若是別的東西,朱慈烺可能看過會忘,唯獨這跟生意相關的資料,朱慈烺早就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本事。
此時的孫宜成心中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殿下竟然對自己如此了解,喜的是殿下對自己的得意事跡如此了然,想必殿下是要重用自己。
孫宜成當即答道:“不敢欺瞞殿下,人的履曆殿下的都對。”
“孫掌櫃,你不要如此拘謹。孤了,今這場是商宴。商宴之上,沒有尊卑,隻有利益。你的本事,孤十分欣賞,能和孫掌櫃這樣的聰明人做生意,是生意人的幸事。”
孫宜成做夢都不敢想,自己一個從商的賤民能得到皇太子這般抬舉,直接跪倒在地,口中連聲道:“民惶恐!”
“好了好了,你也別惶恐了。咱們先正事兒。今的第一樁事兒,就是孤要跟大夥兒立個規矩。”
一聽朱慈烺要立規矩,在坐的商家心裏麵都犯嘀咕,看樣子太子殿下來者不善啊。
“陳寶,把這些通賊賣國的商號念給大家聽聽!”
“是!查得晉商範永鬥、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雲發等人名下商號通賊賣國,證據屬實,聽候殿下發落!”
之前陳寶查獲的通賊商家名單中,經核查發現竟無一位是河南本地的商家,全都是晉商所為。
朱慈烺稍一思索就明白其中的關節。古人最重鄉土,李自成起家之後在河南必然多有殺戮,河南本地的商家絕不至於賺這個黑心錢。能賺這個黑心錢的自然就隻有後世走私軍糧鐵器給滿清的“皇商八大家”了。
隻是這些晉商的大本營在山西,開封城內隻有他們的分號。他們的本人來不及到場,今隻請來了這些商號開封分號的掌櫃。
這些負責執行上頭指令的分號掌櫃一聽到自家東家的名字,嚇得當場跪倒在地,口呼饒命。
朱慈烺冷下臉色,厲聲道:“來人啊,把這幾位分號掌櫃押下去嚴加審訊!通令山西巡撫蔡懋德,讓他立刻派兵抓捕範永鬥等人,押送至開封府,孤要親自審訊這些賣國賊!”
話音剛落,殿外立刻湧入一群東宮軍的兵丁,將這幾位已經嚇得渾身癱軟的掌櫃拖下殿去。
在場眾人包括周王在內,無不駭然驚懼。
朱慈烺看著眾人,嚴聲道:“孤絕不以權勢欺人,這幾家通匪賣國之事,證據確鑿,無可抵賴!這就是孤給大家畫的紅線,商人賺錢,經地義,孤不僅不限製你們賺錢,孤的東宮軍還要給你們這些大明的商人撐腰壯膽,幫你們走出國門!但是誰要是被銀子迷了眼,再敢幹出這等賣國之事,這八家就是下場!”